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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2-24 16:5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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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F c2 p9 s, f, i4 m a( B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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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元宵》. t! T0 u, w- A& ~
-----汪曾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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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A3 o' m& U8 d; { 故乡的元宵是并不热闹的。
/ ^5 B1 x' H, Z3 Y- y8 D, C: n 没有狮子、龙灯、没有高跷,没有跑旱船,没有“大头和尚戏柳翠”,没有花担子、茶担子。这些都在七月十五“迎会”——赛城隍时才有,元宵是没有的。很多地方兴“闹元宵”,我们那时的元宵却是静静的。
( J' K$ g7 j' n& A/ @% w 有几年,有送麒麟的。上午,三个乡下的汉子,一个举着麒麟,——一张长板凳,外面糊纸扎的麒麟,一个敲小锣,一个打镲,咚咚当当敲一气,齐声唱一些吉利的歌。每一段开头都是“格炸炸”:9 K* c- w8 m0 g- w6 I
格炸炸,格炸炸,
2 v6 P; f l0 P9 R8 S- Q& y& S 麒麟送子到你家……% l5 F) Z# n7 Y
我对这“格炸炸”印象很深。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状声词?状的什么声呢?送麒麟的没有表演,没有动作,曲调也很简单,送麒麟的来了,一点也不叫人兴奋,只听得一连串的“格炸炸”,“格炸炸”完了,祖母就给他们一点钱。( Q/ \( F0 t* r0 P5 N/ a
街上掷骰子“赶老羊”的赌钱的摊子上没有人。六颗骰子静静地在大碗底卧着。摆赌摊的坐在小板凳上抱着膝盖发呆,年快过完了,准备过年输的钱也输得差不多了,明天还有事,大家都没有赌兴。
2 q6 [' O& g! I$ s6 M+ s 草巷口有个吹糖人的。孙猴子舞大刀、老鼠偷油。( e$ Y8 A$ t$ l0 D4 l
北市口有捏面人的。青蛇、白蛇、老渔翁。老渔翁的蓑衣是从药店里买来的夏枯草做的。; c" O% ]8 T+ [: s* H$ w
到天地坛看人拉“天嗡子”——即抖空竹,拉得很响,天嗡子蛮牛似的叫。; v+ T4 M' a; Z1 ^" O
到泰山庙看老妈妈烧香。一个老妈妈鞋底有牛屎,干了。$ d3 R; a, J4 \$ d1 t3 ^
一天快过去了。
9 U4 v+ F& n7 v 不过元宵要等到晚上,上了灯,才算。元宵元宵嘛。我们那里一般不叫元宵,叫灯节,灯节要过几天,十三上灯,十七落灯。“正日子”是十五。% U& _- a8 V* t; i9 A1 ]
各屋里的灯都点起来了。大妈(大伯母)屋里是四盏玻璃方灯。二妈屋里是画了红寿字的白明角琉璃灯,还有一张珠子灯。我的继母屋里点的是红琉璃泡子,一屋子灯光,明亮而温柔,显得很吉祥。
4 S5 M# v% o& Z 上街去看走马灯。连万顺家的走马灯很大。“乡下人不识走马灯,——又来了”。走马灯不过是来回转动的车、马、人(兵)的影子,但也能看它转几圈。后来我自己也动手做了一个,点了蜡烛,看着里面的纸轮一样转了起来,外面的纸屏上一样映出了影子,很欣喜。乾陛和的走马灯并不“走”,只是一个长方的纸箱子,正面白纸上有一些彩色的小人,小人连着一根头发丝,烛火烘热了发丝,小人的手脚会上下动。它虽然不“走”,我们还是叫它走马灯。要不,叫它什么灯呢?这外面的小人是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整个画面表现的是《西游记》唐僧取经。) E, b; S2 m* A; K% t f
孩子有自己的灯。兔子灯、绣球灯、马灯……兔子灯大都是自己动手做的。下面安四个轱辘,可以拉着走。兔子灯其实不大像兔子,脸是圆的,眼睛是弯弯的,像人的眼睛,还有两道弯弯的眉毛!绣球灯、马灯都是买的。绣球灯是一个多面的纸扎的球,有一个篾制的架子,架子上有一根竹竿,架子下有两个轱辘,手执竹竿,向前推移,球即不停滚动。马灯是两段,一个马头,一个马屁股,用带子系在身上。西瓜灯、虾蟆灯、鱼灯,这些手提的灯,是小孩玩的。
6 g) x" @" _8 v1 f' v* ] 有一个习俗可能是外地所没有的:看围屏。硬木长方框,约三尺高,尺半宽,镶绢,上画工笔演义小说人物故事,灯节前装好,一堂围屏约三十幅,屏后点蜡烛。这实际上是照得透亮的连环画。看围屏有两处,一处在炼阳观的偏殿,一处在附设在城隍庙里的火神庙。炼阳观画的是《封神榜》,火神庙画的是《三国》,围屏看了多少年,但还是年年看。好像不看围屏就不算过节似的。
3 v+ E1 M6 E; C% q 街上有人放花。0 }& ^9 H7 o7 e% Y
有人放高升(起火),不多的几枝,起火升到天上,嗤——灭了。
* {: l7 k% I" b. k0 C1 k( i8 U' a/ S5 { 天上有一盏红灯笼,竹篾为骨,外糊红纸,一个长方的筒,里面点了蜡烛,放到天上,灯笼是很好放的,连脑线都不用,在一个角上系上线。就能飞上去。灯笼在天上微微飘动,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使人有一点薄薄的凄凉。
3 ^7 j# L" D- j4 V t8 B5 y 年过完了,明天十六,所有店铺就“大开门”了。我们那里,初一到初五,店铺都不开门。初六打开两扇排门,卖一点市民必需的东西,叫做“小开门”。十六把全部排门卸掉,放一挂鞭,几个炮仗,叫做“大开门”,开始正常营业。年,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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