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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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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6 01: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 V7 ] }! t! u! C/ G- \2 I: Y3 N( w! o! f

 

% g2 s6 {' y. x% S6 Z/ h4 \+ U

 

/ }# `5 F. ^2 F& }8 r: _- L4 ]

    夏日北京,总有几天连阴雨。

. Z* y# k j( ?2 H5 ?, Y

 

3 ] L$ o- ]$ P

    那雨时大时小,大时候砸得院墙边儿向日葵的叶子沙沙响。小了呢,容得下一个蜘蛛在倒扣的缸与半截湿墙间织网。那网织得还是着急,经纬线间距大于平时,细小的雨滴挂满纬线,把纬线坠成差不多等同的弧形,如果以一片新生的绿苔藓做背景,颇似一根弧线穿上好多微小透明的珠子。没风,高处的珠子凝到芝麻大小便顺着线丝慢慢聚往低处,最低处的那粒最大。

. f i* l4 K3 T' b; G. t

 

; U( p* t+ c3 B- H4 q+ P! c0 c1 W

    房檐下露出的椽头儿早就湿成褐色乎乎的老天坛烟(注1)。一种比土蜂肥大,专爱在椽子上钻洞做窝,能蜇死人,被我们呼之为牛蜂的家伙挺忙。钻出来,屁股在前,扭身爬几步,一振翅飞出去,趁着雨歇找食儿。房顶上的瓦早就让雨淋透了,显出一坡洇洇的灰色。檐滴总是在你出门一伸脖子的当口适时地滴进你的脖沟儿,温的——不似暴雨过后那般冰凉。

5 p" K7 H! I3 ?& r2 ?+ J3 I

 

* n7 j% O4 r) H- n

    院中的花盆早就被大人们倾了身子,害得盆中的花草只能梗着脖子看院子上空高飞急匆匆赶路的蜻蜓和擦着地皮儿飞偶尔还在院中没积水处栖一下身的燕子。此时的燕子们早都造好了梁下的家,没了春日衔泥的操忙,便有闲心在静寂的院子里愣一会儿神儿梳梳羽毛。

9 b. i) U+ f! r& E4 M" `* S$ k t5 y

 

8 b# z: m6 r. K4 u

    为了防备鱼儿外逃,瓦缸早就加了盖子,即使那样,水也顶了盖儿,缸里的鱼想浮上来透口气免不了剐到背鳍。缸盖遮着,缸中一片瘀黑,只在盖子缝隙处看见一道灰空安静地在缸沿儿里侧躺着。

* `$ f6 q* z2 f' H+ h+ |

 

1 S/ I f' s% W7 W+ J: G3 b; A& V

    砖墁的甬路似乎比平日干净很多,甬路之外的泥地再也咽不下什么——平处,薄薄一层水,低凹的地方水更多,多到总有蚊子集会打那些积水的主意。三天,最多三天,有水处便会有孑孓立着身子一弓一弓地游泳,甬路砖缝儿便会零落钻出些纤草芽儿。

5 n0 c2 L; r1 Z/ d' ^: }

 

+ N8 |1 v' _9 C) R( ~8 P. n

    檐草和墙外的鬼子姜比着赛地长。国槐旧年的果荚落了一地,以树冠画圈儿,暗绿一层。茑萝舍了花架缠绕向日葵,在向日葵粗拉的杆儿上不管不顾挺出三五红朵五星。架上的丝瓜净长须子,懒得开花。牵牛的花儿最难看,永远向内收着,瘪嘴儿老太太一样。指甲草下最热闹,落红缤纷。树上的枣儿已经比算盘子儿大,愣青愣青的。

6 e6 Q0 Y% o |7 D/ k

 

9 g& N( o& u. P7 y& }; |

    猫最机灵,要么钻屋里跟在人前脚后,要么墙头上趴着,抽冷子捉一只栖在光枝儿上的蜻蜓玩耍带解馋。狗最辛苦,檐下台阶,树底石盘,找干松的地界,时不时抖动全身甩去身上的水。鸭子最脏,撇着连蹼大脚恣意乱踩。鸡最高兴,潮虫子(注2)蚯蚓以及避水搬家的蜈蚣都是天赐的好礼物。

8 z6 D6 k& p9 ` ]% b

 

! e* N6 B( G! w* K

    背旮旯的朽木上生出了木耳。不走人挨墙角地面上的苔藓抽出了细丝。湿墙上有蜗牛背着小壳儿缓缓地爬,院外的街树在蝉鸣间歇中浮沉。

4 X X- A3 ~2 j7 I

 

( l/ L& B; M! H" C; k4 b# `6 K3 t Z

    煮玉米的香味混着炊烟贴地面四散着,这味道里有我奶奶。

6 Q3 V2 d4 Q/ |7 f5 h9 |. p

 

! |3 D$ m K( Z- @. ~4 u$ J

    檐滴古字写成“霤”,第一次看到这个字,蘸饺子汤写的,在我家的老炕桌上,写字的人是我爷爷。

! Q- I+ I4 a7 ]+ @

 

' p7 o3 z- L: t/ U# E9 T* l7 d

    我们家一直特爱买瘪瞎的玉米(注3),都是因为我妹,她说阴雨天啃瘪瞎玉米最享受。

; q1 M4 }: U. V k: e

 

A. a x: E) p i% G" \" C

    我们家阴雨天最爱包饺子,自己炸排叉儿,擀碎放入擦过挤干的冬瓜或角瓜(注4)馅儿里,一家人都上手,不紧不慢说笑着干,从老辈儿一直这样儿,习惯了。

! M* y2 N, I0 o! j- |% k+ ]# N5 M

 

% ~) z- C( f# U- J4 Y, o, I* n

    北京的阴雨天于我来说,很像挂在杯子外壁的水珠,从杯口向杯底透明地流,越流越少,随流随散。

' ~ [5 R# D, N9 M+ Z

 

$ i0 q# o0 k) F' P& N

   不移动杯子,不移动杯子,或者你永远也感觉不到那个因岁月擦身而色素沉着似乎永远汪着点儿什么的水渍。

! S, U+ K5 H% A, H% ]

 

6 z( @5 A3 I `! E( S7 }8 Z0 A

 


+ ?6 V& f8 P. D

注1:北京的一种老牌子雪茄烟,褐色,没嘴儿,湿了以后显黑。

. h) t! Y- x1 {6 I* E

注2:潮虫子,学名鼠妇。

' l- {' I: t8 s$ t1 ?% Z

注3:北京人言瘪瞎玉米,是指那些因整片地里玉米拉秧,生长期不够或因病没有适时长成,顶端籽粒缺失或不饱满的玉米。这种玉米较一般玉米价格便宜,味道嫩甜。

3 s+ N4 ~6 G+ k+ M1 j

注4:角瓜,西葫芦的另一种叫法,北京老人常用。


. x# Q6 D! j g6 f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8-6 2:00:5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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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6 08: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草长鹰飞在2011-8-6 1:48:00的发言:
I. ?; U) `2 W3 h# i- e: E

……………………

& y% v" M+ g# A

害得盆中的花草只能梗着脖子看院子上空高飞急匆匆赶路的蜻蜓和擦着地皮儿飞偶尔还在院中没积水处栖一下身的燕子。

2 l% ]/ H- x0 r# F: U

…………

- O8 b4 A# b: Y! |1 A- ^8 h# D0 `& {; D

 院中的花盆早就被大人们倾了身子,害得盆中的花草只能梗着脖子看院子上空高飞急匆匆赶路的蜻蜓和擦着地皮儿飞偶尔还在院中没积水处栖一下身的燕子。此时的燕子们早都造好了梁下的家,

2 q4 `9 n9 \7 O; F" w: J# O

 

& h# f0 {/ Z/ f' n2 o9 b; w

读完这句,眼前发黑,大口喘气

, C9 ]4 N* M( ^/ [3 l

这玩法太害人了

发表于 2011-8-6 09: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版主好文字!

0 x3 a8 @0 J$ {1 t( k8 U% D

飙个海豚音如何?

发表于 2011-8-6 11:24:00 | 显示全部楼层

角瓜似乎和西葫芦不是一回事。

发表于 2011-8-6 15:3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这篇袖珍散文,我琢磨着:您这处宅院兴许是在京郊,鸡鸭猫狗全齐,也备不住写的是陈年往事。我就幻想,什么时候我也住上这生物兴旺的宅子,比什么度假村强百倍!

+ ~8 V" {7 |& f `

   天坛黑杆儿,抽过10年,四毛钱一盒。

- _# u+ ?1 K' M& ]6 l! U0 w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8-6 15:37:49编辑过]
发表于 2011-8-6 20: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琢磨了一天了,到底说不说呢?

- {( Y1 m! s" v

知道为什么让你飙一下海豚音吗?

7 O) _* ~7 M0 x# x0 {" c

我开始读这篇文字的时候,是一种惊喜,然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个字一个字看,充满期待……

' n2 p1 @; j: H, b9 ]& Z

就像上了宴席,一道道菜摆上来,无论多么美味,我也一定要留着肚子,等最后那道大餐。

G) `1 j8 z( u% j3 R; x9 q

就像拍摄一座花园,用长镜头不断拉近,拉近……我知道马上就能看到什么了。

L3 g0 {! {' V: @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竟然什么都没发生就结束了。

. I' z* S9 I& P" |# m

没有什么大餐。

5 e9 [9 }# n5 \. X

也没有一朵特漂亮的花或者蜜蜂或者蝴蝶的特写,镜头径直拉到了出口。

: Y {8 d& `# ^* ]( D; C* j

当然,你的结尾写得特好,像诗一样(我最新的一个认识是:没有一种文体可以像诗一样承载浓郁的感情)。

* p A u0 T4 u4 k9 g- o

 

2 V% v i8 H$ G+ ]1 }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想跟您探讨,就是长句子。您这次用了太多的长句子。我以为很多没必要。

+ X) \: R5 s8 i& q* E. a V

我的理解是只有当短句子不能达到强烈效果的时候,才用长句子。一般的描写,没必要,读起来怪累的。

0 y/ D# S% G1 _

 

4 {3 W! C% x9 v$ B0 b' _

诚然,第一个问题可能是我和你生活不在一个层面,我没看懂,没发现重点;第二个问题,可能您最近又准备开始练习长句子了。

. ~8 I/ r9 l+ Q3 y7 ^

这次,这次您终于绷住了,内敛到贯彻始终。呵呵,中间可以放出海豚音的。

J5 e! b9 R- D

我突然想到,长句子,您是用长句子来绷住自己澎湃感情的吗?

$ C: h. x# Y6 O# R6 \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8-6 20:50:49编辑过]
发表于 2011-8-6 22:03:00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老大在2011-8-6 20:41:00的发言:
* ]" z2 E0 n" o4 h4 W3 q% Z, d$ ~

………………

) F* h7 M1 H$ w. b. D$ m% }

就像上了宴席,一道道菜摆上来,无论多么美味,我也一定要留着肚子,等最后那道大餐。

7 t& |: D9 Q# K2 d

就像拍摄一座花园,用长镜头不断拉近,拉近……我知道马上就能看到什么了。

7 I) h0 p, t8 c# h. W. h; ]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竟然什么都没发生就结束了。

* v, m+ X3 H/ |1 i" U

没有什么大餐。

( b- a1 `* X: c

………………

% y9 x6 r( k6 R5 u3 h

有一段相声里说:大餐的最后一道汤就是白开水。喝得众食客拍手称快,大呼:鲜美无比。

 楼主| 发表于 2011-8-6 22: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1:感谢村野兄的建议,正如“刁钻”老大所感受到的那样,我是有意识的拖长一些句子,以此舒缓本不应我这个年岁应当消受的激情,我的一个老师叫唐晓渡,他跟我说,一个男人到了三十岁再写诗,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2 d: h1 |/ |* ]5 d# t9 ]/ v* `

 

$ E5 S+ W! B9 d( e, g1 E

2:感谢安德路哥哥,您说的没错,是我不严谨没管住自己,北京话所言 角瓜 一词  应当是 略似西瓜 表皮黄白的一种瓜。

; E3 f- U, d6 H; g' p1 a

 

* s. f. w& ^8 N- |! k

3:感谢董老先生,我写这篇字,纯粹为了安慰自己不安的灵魂,其它,并没多想,^_^ !!

发表于 2011-8-7 15: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 }  \5 j$ f5 z7 ?# k
昨晚正想给鹰版主发个贴的时候,忽然发现IP被锁了,上不了论坛网页了。3 f* y" \3 V6 S% W; K6 U$ X
我不屑于和张巍理论-他和我不在一个层次上。
( f3 {( ?" y8 n9 f; P9 K- T( {9 g今天IP解开了,只能重新注册一个ID,虽然下作了点儿,也是迫不得已。
8 n. Q$ j3 F2 ^6 Z鹰版主的文章我挺喜欢,有清新自然的感觉,很好!有些文字上的个人看法就不细说了,简单说几点,我是门外汉说错了您就当我没说,精雕细琢咬文嚼字不也是一乐么,您说呢。& R! c. {: f# g+ |: a
1. 版主的文章中,逗号和句号的使用,可以再斟酌一下,该分隔开一个完整意思的地方最好用句号;不该分开的地方用了句号则打断了原本的句子,有时后边变得没有主语了。9 T1 D3 X# m7 |
2. 有的词汇搭配不是特别准确,比如“以此舒缓本不应我这个年岁应当消受的激情”,消受激情,我的印象里消受一般是消受外来的东西,而版主的激情是自身的,可能会有更合适的说法吧。* n, E' L1 p" A; N2 o9 B8 W* E
3. 有些口语写在书面文字中可能要稍稍变化一点才好。
. v7 p& f. f4 v: J  K: V; d! W/ G其实好的文章主要还是在于寓意和构思,是文章的“神儿”。我刚说的都是次要的,只不过闲了没事儿瞎琢磨而已。
+ E+ P; `1 w) J顺带说下,我印象中天坛烟和天坛雪茄是两种,天坛烟是卷烟形状的,
1 \) L# [  T& j: N) T( L* e* R8 U一并向一起交流的朋友们致意。/ m& o  d6 s  M, |* C# C: C
[BR]特别感到对不住杏花村,很过意不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c: j+ j% s0 ?4 R3 r
[BR]也许IP再次被封就上不来了。
 楼主| 发表于 2011-8-7 15:56:00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保长在2011-8-7 15:47:00的发言:
  昨晚正想给鹰版主发个贴的时候,忽然发现IP被锁了,上不了论坛网页了。我不屑于和张巍理论-他和我不在一个层次上。今天IP解开了,只能重新注册一个ID,虽然下作了点儿,也是迫不得已。鹰版主的文章我挺喜欢,有清新自然的感觉,很好!有些文字上的个人看法就不细说了,简单说几点,我是门外汉说错了您就当我没说,精雕细琢咬文嚼字不也是一乐么,您说呢。 1. 版主的文章中,逗号和句号的使用,可以再斟酌一下,该分隔开一个完整意思的地方最好用句号;不该分开的地方用了句号则打断了原本的句子,有时后边变得没有主语了。 2. 有的词汇搭配不是特别准确,比如“以此舒缓本不应我这个年岁应当消受的激情”,消受激情,我的印象里消受一般是消受外来的东西,而版主的激情是自身的,可能会有更合适的说法吧。 3. 有些口语写在书面文字中可能要稍稍变化一点才好。其实好的文章主要还是在于寓意和构思,是文章的“神儿”。我刚说的都是次要的,只不过闲了没事儿瞎琢磨而已。顺带说下,我印象中天坛烟和天坛雪茄是两种,天坛烟是卷烟形状的,一并向一起交流的朋友们致意。
特别感到对不住杏花村,很过意不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也许IP再次被封就上不来了。
) I; u8 ^0 c+ N3 g

您的话令我深思,谢谢您!!

 楼主| 发表于 2011-8-7 19:4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改了一下,自我感觉好了点儿,但愿能有丁点进步。谢谢众位网友的意见。

2 g( e$ u* k) ]+ U

 

3 g: A( b' L7 Q+ O6 l( m( W

以下正文:

! ~* r }6 x6 H/ U)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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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 y, o; P

 

3 h6 O+ L# S1 Z% M9 N% u8 p

    

5 [3 z0 @* H& W' z

 

' S1 {* h( K$ L; d

    夏日北京,总有几天连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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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C* Y( T; a3 U

    那雨时大时小,大时候砸得院墙边儿向日葵的叶子沙沙响。小了呢,容得下一个蜘蛛在倒扣的缸与半截湿墙间织网。那网织得还是着急,经纬线间距大于平时。细小的雨滴挂满纬线,把纬线坠成差不多等同的弧形。如果以一片新生的绿苔藓做背景,颇似一根弧线穿上好多微小透明的珠子。没风,高处的珠子凝到芝麻大小便顺着线丝慢慢聚往低处,最低处的那粒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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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檐下露出的椽头儿早就湿成褐色乎乎的老天坛烟(注1)。被我们称之为牛蜂的一种虫子挺忙。那种牛蜂比土蜂肥大,专爱在椽子上钻洞做窝,能蜇死人。它钻出来,屁股在前,扭身爬几步,一振翅飞出去,趁着雨歇找食儿。房顶上的瓦早就让雨淋透了,显出一坡洇洇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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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檐滴总是在你出门一伸脖子的当口适时地滴进你的脖沟儿,温的——不似暴雨过后那般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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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F7 A' O( x7 e0 B" W

    院中的花盆早就被大人们倾了身子,害得盆中的花草只能梗着脖子,看院子上空高飞急匆匆赶路的蜻蜓,看擦着地皮儿偶尔还在无积水处栖一下身的燕子。此时的燕子们早都造好了梁下的家,没了春日衔泥的操忙,便有闲心在静寂的院子里愣一会儿神儿梳梳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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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c& [0 j: m/ C* j! L! [ {7 @* y- \

    为了防备鱼儿外逃,瓦缸早就加了盖子。即使那样,水也顶了盖儿。缸里的鱼想浮上来透口气免不了剐到背鳍。缸盖遮着,缸中一片瘀黑,只在盖子缝隙处看见一道灰空安静地在缸沿儿里侧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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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砖墁的甬路似乎比平日干净很多。甬路之外的泥地再也咽不下什么——平处,薄薄一层水,低凹的地方水更多,多到总有蚊子集会打那些积水的主意。三天,最多三天,有水处便会有孑孓立着身子一弓一弓地游泳,甬路砖缝儿便会零落钻出些纤草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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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9 r1 i+ C" n$ C9 B8 q

    檐草和墙外的鬼子姜比着赛地长。国槐旧年的果荚落了一地,以树冠画圈儿,暗绿一层。茑萝舍了花架缠绕向日葵,向日葵粗拉的绿杆儿上,总有三五朵红艳五星不管不顾地挺出来。架上的丝瓜净长须子,懒得开花。牵牛的花儿最难看,永远向内收着,瘪嘴儿老太太一样。指甲草下最热闹,落红缤纷。树上的枣儿已经比算盘子儿大,愣青愣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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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最机灵,要么钻屋里跟在人前脚后,要么墙头上趴着。抽冷子捉一只落脚在光枝儿上的蜻蜓,玩耍带解馋。狗最辛苦,檐下台阶,树底石盘,找干松的地界,时不时抖动甩去身上的水。鸭子最脏,撇着连蹼大脚恣意乱踩。鸡最高兴,潮虫子(注2)蚯蚓以及避水搬家的蜈蚣都是天赐的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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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2 _1 s" M3 X* L# J% a

    背旮旯的朽木上生出了木耳。不走人儿,挨墙角地面上的苔藓抽出了细丝。湿墙上有蜗牛背着小壳儿缓缓地爬,院外的街树在蝉鸣间歇中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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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煮玉米的香味混着炊烟贴地面四散着,这味道里有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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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檐滴古字写成“霤”,第一次看到这个字,蘸饺子汤写的——在我家的老炕桌上,写字的人是我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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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家一直特爱买瘪瞎的玉米(注3),都是因为我妹。她说阴雨天啃瘪瞎玉米最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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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家阴雨天最爱包饺子,自己炸排叉儿,擀碎放入擦过挤干的冬瓜或角瓜(注4)馅儿里。一家人都上手,不紧不慢说笑着干。从老辈儿一直这样儿,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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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阴雨天于我来说,很像挂在杯子外壁的水珠——从杯口向杯底透明地流,越流越少,随流随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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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移动杯子,不移动杯子,或者你永远也感觉不到,感觉不到因岁月擦身一过而色素沉着,似乎永远汪着点儿什么的那一小片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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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北京的一种老牌子雪茄烟,褐色,没嘴儿,湿了以后显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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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潮虫子,学名鼠妇。

9 c K1 y% h! ?) {# i. E% b, d

注3:北京人言瘪瞎玉米,是指那些因整片地里玉米拉秧,生长期不够或因病没有适时长成,顶端籽粒缺失或不饱满的玉米。这种玉米较一般玉米价格便宜,味道嫩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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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4:角瓜,一种西瓜大小,表皮白黄的瓜类,有人称之为白南瓜。籽大约就是我们常吃的白瓜子。北京老人常用。


( X1 R4 U8 E3 q/ y# {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8-7 20:01:11编辑过]
发表于 2011-8-7 20:44:00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保长在2011-8-7 15:47:00的发言:
特别感到对不住杏花村,很过意不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也许IP再次被封就上不来了。
( p. r1 {$ N# g6 H+ C$ U

老哥,这事我比您清楚,不是你连累了杏花村而是杏花村连累了你。她不介意,她说您脑袋上画的“王”字很漂亮。

u* ]& w& ?. g' x

我觉得挺没劲的,正如掌柜的说的“来去自由,认同您就留下,不认同可以不来,这是你的权利 ”。

% c/ {, G- G- X. \

我不想委屈自己,就此别过。

5 Y$ ^: a7 W+ y& s3 S6 X

正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都挤在一个浑水池子里搅和什么劲的。

发表于 2011-8-7 22: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大不要走。不少东西还要请教呢。不看金面看佛面,不念山情念水情。相逢不易,相识更难。宜解,不宜结。我想,老大肚里能盛航母。
发表于 2011-8-8 07: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闻过则喜,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 q% z o8 i- |+ R

 

7 g0 ^8 g B; d& P

特欣赏的一种心态!

, Z t" v6 u! x

 

+ ?1 O, P/ `: A% a+ `: i

描摹燕子的一段很精彩:“此时的燕子们早都造好了梁下的家,没了春日衔泥的操忙,便有闲心在静寂的院子里愣一会儿神儿梳梳羽毛。”

7 ^$ {' y. B7 Z$ a5 g1 h

 

* l+ j- J1 l5 I( g- G: Z% F

我以为,这是燕子在捉拿体外寄生虫。羽虱和寄蝇为主的寄生虫。大约一只燕子,身上有十几只吧?体重二十克左右(?大约,记不清了)的燕子,携带大量寄生虫,不但被吸血,还会影响飞行姿态。

3 d( w3 N+ }. L; t, y. ?

我喜欢观鸟,这是我做环志的亲身体会。

l7 f' }. E" C' z0 |

 

5 N2 z0 F( ]1 I& E! p

不过,这是吹毛求疵。文章的的确确很精彩!!

, ~, i+ x9 C' n

 

& c8 R* [5 w* ]+ a5 S. g

使我找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感觉!下阴天儿,自然界的林林总总,潮乎乎的感受。。。。。。

" R2 l2 u1 Y8 P: ~2 o6 V) m) d! K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1-8-8 7:08:05编辑过]
发表于 2011-8-8 22: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pangong在2011-8-7 22:53:00的发言:
老大不要走。不少东西还要请教呢。不看金面看佛面,不念山情念水情。相逢不易,相识更难。宜解,不宜结。我想,老大肚里能盛航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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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潘老,小丫头就是说闹说闹,没几天就回来啦!!!他是铁杆鹰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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