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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阔如中的评书和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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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7 13: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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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门是“团(去声)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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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管说书的这行儿,调侃儿叫“团柴的”:唱大鼓书的,又叫“海轰儿”,又叫“使长家伙的”(指长长的弦子而言);唱竹板书的,又叫“使短家伙的”;说评书的,又叫“使短家伙的”,皆是指其所用的竹板醒木而言。有人曾向敝人说过,说评书的不算生意。其实,戏园的江湖艺术,是人所共知的。说评书,是由唱大鼓书改革而来的,因其年代日久啦,评书界的支派传流的广大了,使短家伙与使长家伙的渐渐的疏远了。唱大鼓的门户,在北省为“梅”、“清”、“胡”、“赵”四大门。现在北平男女班,唱大鼓的,都是这四门中的,在黄河南与大江南北,为“孙”、“财”、“杨”、“张”四大门;唱西河调儿,与怯口大鼓的,都是“梅、清、胡、赵”四门的;唱鑗铧调儿,山东大鼓,都是“孙、财、杨、张”四门中的。最近天桥儿,唱女大鼓的坤角,如李雪芳、段大桂、于秀屏与当年在新世界的谢大王,都是“孙、财、杨、张”四门中人。孙家门的赵大支派传流下来的,彼辈皆自称为“孙赵”门的人,即是孙家门赵姓传下来的支派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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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天桥天华园,来了一班山东大鼓,领班的系谢大玉之父,七十余岁老江湖艺人谢起荣先生。说起谢起荣这个人,是江湖艺人差不多都认识他的。他在孙赵门里,算是个辈数最大的。平津等地唱大鼓的,最早是胡十、霍明亮,最近是刘宝全,白云鹏唱的响了万儿拉。此外,还有唱西河调的名人马三峰,江湖艺人尝言唱大鼓的最好,南有何老凤,北有马三峰。何老风姓何,按着孙赵门的支派名叫何起凤,因他人格高尚,都不肯呼其名,称他为老凤。“何老凤”三个字,在山东是无人不知的,何起凤的名字,后来竟无人知道了。谢起荣即是何老凤一辈的(谢起荣业由今春从北平携班回归济南),当其在平时,敝人向其讨教山东鑗铧大鼓的源流。据谢谈,鑗铧调儿是柳敬亭传的。柳敬亭原名逢春,明朝秦州人,本姓曹。年十五岁,犷悍无赖,因殴伤人多,躲避仇人流落江湖,休于柳下,善说书。据他自称学技于云间莫后光,以养气、定词、审音、辨物为揣摩,使闻者欢哈嗢噱,久而忘倦。复入左良玉幕府。左良玉失败后,交游于松江马提监军中。后因未能得志,数返秦州,与本乡赵姓富户甚厚,住其家。当大秋丰收,农工劳顿,所操之事勘微。柳敬亭先生用耕地所用的破犁片两块,当作板儿,一手击案,一手敲犁,唱曲,颇可动听。农工操作,闻歌忘劳。有人问先生所歌为何调?柳称为鑗铧调儿。时人皆争而习之。自此,鑗铧调儿,秦州人无不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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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故后,鑗铧调即普遍鲁省了。今有人传山东大鼓,为黎花调儿,实是错误,实是谬谈。鑗铧大鼓原用耕地破犁片为板,今人改为钢板,复书黎花大鼓,实是可笑。敝人问谢先生,柳敬亭之鑗铧大鼓,有何考证?谢答:“无书可考,据我们柳海轰的老前辈所传罢。”由谢起荣所谈,山东大鼓的源流,是柳敬亭先生传流的。评书南北两支派,亦为柳敬亭传流的。敝人所论的江湖艺人,学演说书的技能,至于古今著书的施耐庵、罗贯中、曹雪芹又当别谈。翻书的,讲书的,背书的,更当别论。就以说评书的艺人而谈,他们的源流,与所立的门户,传流支派,分为南北两大派。江南的派别暂且不谈,就以北派说评书而论,他们的门户是分三臣。三臣系何良臣、郑光臣、安良臣。如今北平市讲演评书的艺人,皆为三臣的支派传流下来的。三臣系王鸿兴之徒,王鸿兴系明末清初时艺人。先学的是“柳海轰”为业(即唱大鼓书为业),曾往南省献艺,得遇柳敬亭先生,受其指点,艺术大进,遂给柳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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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叩了飘儿”(江湖艺人管磕头叫“叩飘儿”)。譬如,甲乙两个江湖人,甲问乙:“你给哪位先生‘叩飘’呢?”乙说:“给××ב叩飘’了(即是拜×××为师啦)。”又可以管拜师磕头叫“扒萨”。王鸿兴自拜柳敬亭之后,正值满清强盛的时代。王鸿兴遂至北平献艺,是时仍用的是长家伙(弦子鼓儿),听其书的多为一班大监们。后为宫中大后所闻,传其入宫,因禁地演唱,诸多不便,遂改为评讲,就以桌凳各一,醒木一块,去其弦鼓,用评话演说。评书由此倡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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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评书界老前辈的人所说,说评书的门户,系雍正十三年掌仪司立案,有龙标为凭,敝人探讨遗传之龙标何在,据谈在清末光绪年间,为×××给遗失了,一件历史性的物件没有啦。虽无大用,但评书掌仪司立案一事,只当传闻之事,当作谈话材料罢,王鸿兴在北平所收的徒弟,即安良臣、何良臣、邓光臣三人。王鸿兴故去之后,遂由三臣严立门户,定规律,传徒授艺。直到今日,华北各省县市,皆有讲演评书的艺人。评书的艺术,是大众化的,近日最为盛行。传大的艺术,实是王鸿兴与三臣师徒成就的。在满清最盛的时代,说评书都是“拉顺儿”(管拉场子撂地儿,调侃叫“拉顺儿”),还没评书茶馆呢。北平老人凡五十岁以上的人,都听过拉顺儿的玩艺。在那评书的场儿,是用几十条大板凳儿排列好喽,当中设摆一张大桌,上置木质香槽一个,内放鞭杆香一根。预备此物,是给“询局”的人们,抿草山钧使用的(江湖人管听玩艺的人们,调侃儿叫“询局”的,抽旱烟,调侃儿叫“抿草山钩”)。又放铁板一块,小钱笸箩一个(最先是用量粮的升儿),每逢说完了书打钱使用。说书的艺人,到了上场的时候,得注意桌子后头板凳上坐着的人。按他们的规律,生意人听书是白听不用花钱的,可不能坐他的龙须凳儿(桌前两条大板凳,叫作“龙须凳儿”),必须坐在桌后的桌儿上,见了面彼此各道“辛苦”,不用多言,说书的就知道他是生意人了。说书的艺人,到了场内,往“炸角子”上一“迫”(管凳子,调侃儿叫“炸角子”,坐着叫“迫”着),掏出手中放在桌子上,把撂地预备的扇子顺着搁下,然后掏出所用的醒木。到了开书的时候,说书的艺人,必须先说几句引场词儿。说引场的词儿,最好是以扇子,或是手巾,或是醒本,说一套词赞为美。就以醒木为赞说啵,说书的艺人左手执扇,右手拍醒木,说的醒木词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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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醒木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块辖文武,文武一块辖黎民。圣人一块警儒教,天师一块警鬼神。僧家一块劝佛法,道家一块劝玄门。一块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劝世人。湖海朋友不供我,如要有艺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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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套词儿,然后才能开书。凡是江湖人,不论是干哪行儿,都得有师父,没有师父是没有家门的,到那里也是吃不开的。就以说评书的艺人说吧,他要是没有家门,没拜过师父,若是说书挣了钱,必有同行的艺人,携他的家伙。携家伙的事儿,是同行的艺人,迈步走进场内,用桌上放的手中把醒木盖上,扇子横在手巾上,然后瞧这说书的怎么办。如若说书的人不懂得这些事儿,他就把东西物件,连所有的钱一并拿走,不准说书的说书了。如若愿意干这行儿,得先去拜师父,然后再出来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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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携家伙的事儿,在我国旧制时代之先,是常有的事,不算新鲜。到了一人民国,时代因而改变,这种事儿,可就看不见了。如若再有人携家伙,没有门户的人,喊来警察和他打官司,携不成人的家伙,反到法院,能判他个诈财的罪名。那末,在当初有人携家伙,有门户有师父的艺人应当说什么呢?在说书的见有人把家伙用手巾盖上,扇子横着押上,说书的艺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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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人是来携家伙,不能翻脸打架,得沉住了气儿,用左手拿扇子来说:“扇子一把抡抢刺棒,周庄王指点于侠。三臣五亮共一家,万朵桃花一树生下(说至以,放下扇子,将手巾拿起来往左一放),何必左携右搭?孔夫子周游列国,子路沿门教化。柳敬亭舌战群贼,苏季子说合天下。周姬它传流后世,古今学演教化。”说完末句的时候,用手拍醒木一下,遂又开书往下再说书,盘道的江湖人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如若说书的艺人,为人忠厚老实便罢,倘若为人狡猾一点,说完了这套词儿,再用手中把醒木盖上,扇子横在手巾之上,教这盘道的生意人给拿开。盘道的按着江湖规律,他另有一套词儿,亦是伸左手先拿扇子,然后说:“一块醒木为业,扇子一把生涯。江河湖海便为家,万丈波涛不怕(再拿开手巾,放在左边,右手拿起醒木说)。醒木能人制造,未嵌野革仙花(评书的醒木,定规律不准使用花木头,亦不准在醒木镶什么)。文官武将亦凭他,入在三臣门下。”说完了拍醒木,必须替说书的先生在场内说下一段书来,帮完了场子然后再走。譬如说书的艺人又将手巾盖上,扇子横上了,这盘道的不会说这套词儿呢,按规律他得包赔说书的一天损失。说书的每天能挣一元钱,他就得赔一元。在早年,江湖人凡是好习盘道的,都是阅历很深,人闯江湖,是生意门的规律必须尽知,才敢去携人呢。如若一瓶不满,半瓶子逛荡,对于艺人的规律,只有个一知半解,携不成人家,准得折(念“蛇”音)了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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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评书的艺人,最好研究“托杵”的徒弟(生意人管向听书的客座要钱,调侃儿叫“托杵”)。早年说评书的收徒弟,作徒弟的,跟着师父在场内“听话儿”(“听话儿”即是学书)。每到了要钱的时候,徒弟拿着笸箩,顺着凳子得替师父向听书的人们打钱。自从清末光、宣时代,说评书的收徒弟,多为“询局”的下海。从前听书的人们,都是有闲阶级的。凡是有职业的人,哪有长工夫去听评书啊?总是八旗的子弟居多,有钱粮有米,衣食无忧,闲着干什么?消遣解闷听听评书。若是记性好的人,听个几年评书,怎么也能听会了一套两套的。赶上时代改变,旗人的钱粮没有喽,受生计所压迫,投个门户,拜个师父,下海就要挣钱养家。书是早就听会了,何必再虚托一二年的光阴,再跟师父“听话儿”呀?所以到了如今,是说书的人们,都没有给师父托过“杵”的。就是有给师父托过“杵”的,亦没有几位了。每逢谈话之际,这种人都以他给师父托过“杵”为荣的。评书界收徒弟,分为两大规律:一为入门,二为摆支。譬如某人,愿学说书的行当,经人介绍,给某人磕头认师父。事先必须讨论好喽,下帖请人,在某饭庄定下几桌席,然后由作师父的下帖请人,请多少人备多少帖。帖的样式是用个封套儿,外面粘个红纸签儿,签上写明×××先生,内里装上红单帖儿,帖上写的是:“定于某月某日上午某时,为小徒×××拜师入门之期,敬治杯茗,恭请台驾光临。×××率徒×××同拜。席是某街某巷,某饭庄恭候。”凡请来赴席的人,以大多数为本门的师伯、师叔、师兄弟们,有少数外门的老前辈。到了是日,新徒弟拜师入门。一切仪式,亦有一定规律,内设神座,设立牌位。正当中是供桌儿一面,设红纸包袱。包袱上写着已故的评书界老前辈的人名,即本门已故的长辈人名儿。由代笔师写门生帖一份,名曰“关书”。其书上写的是:“尝闻宣之圣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海焉。’由是推之,凡人之伎俩,或文或武或农工,或商贾或陶冶,未有不先投师受业而后有成者,虽古之名儒大贤,亦上遵所训。今人欲入学校读书求学者,亦先具志愿书,蛰敬修金,行礼敬师,非有他求,实本于古也。况行游艺素手求财,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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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求师访友,纳贽立书为证。今有×××系某省人,年××岁。经人介绍,愿投在×××先生门下为徒,学演评词为业,以谋衣食。今于×××年××月××日在祖师驾前,焚香叩禀,自入门后,倘有负心,无所为凭,特立关书,永远存照。具书弟子×××。师父赐名×××,介绍人×××。立书人×××。”当将此关书写完之后,介绍人与保师都得书押,然后再由其师与本门人,与同道人共同讨论给徒弟应起什么名字。按着三臣五亮,五茂十八魁的支派下辈数,将名字起好,填写关书之上,徒弟画押,这个关书的手续才算完全。到了焚香行礼之时,先公推一位年高居长者办理,然后全体人——行礼。礼毕之后,再行新徒弟递门生帖的礼儿,是时,为师者先坐下,徒弟跪于师父面前,以头顶门生帖,听其师训话完毕,双手举着门生帖儿,呈递其师之手(门生帖即所写之“关书”),自此关书就永久收存了。徒弟叩头行礼之后,同道本门人的,彼此贺喜。贺喜亦行叩拜礼,按辈数大小分前后之序磕头,其新入门之徒,不论叔伯师兄,俱皆叩头行拜师入门之礼,至为隆重。入席聚餐后,各自散去。经过这番手续之后,新入道的徒弟,在评书界里,算有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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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平瓦木匠、厨茶房,亦有收徒弟入行写字的事儿。徒弟将艺学成了,必须先谢师,然后才能挣工钱作活。评书界管谢师叫“作入摆知”。摆知与拜师不同:拜师有一两桌酒席便可,摆知多者二三十桌,少者十数桌。评书界摆知,无年数的限制,工商业大多数是三年零一节的。学徒的学到了年分,不谢师不能挣钱,不谢师不能离开师父单独作事的。就以“扫苗的”行儿说吧(剃头的理发匠,调侃儿叫“扫苗的”),在清朝的时代,学满三徒,不谢师挑不出剃头柜子去。譬如怔担着剃头挑子去串街,同行人就能拦住了盘道,盘短怔把挑子给留下,不准他吃那行饭的。当徒弟谢师之日,作师父算全始全终教成了个徒弟,自己亦有名有利。是日,为师者必须当着同行人,将本行的规律,行话暗语,传给徒弟。为徒的懂得了行中规律,盘道问答话语,再挑起剃头的挑儿,出去串街作活。没人盘道便罢,有人盘道的时候,心里有货是有恃无恐了。扫苗的人们,非到了徒弟谢师的日子,才能教徒弟如何问答调侃儿。评书界的规律,亦是一样的,不谢师不准传徒弟,谢了师之后,才能懂得本行问答言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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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谈评书界,携家伙的问答词儿,亦是摆知的日子,受师父指教的。在北平评书研究社时,有位说盗马金枪的先生,叫马凤云。他最恨评书的老前辈出去携人的家伙,他的思想是很正大的。管他有师父没师父,有门户没门户,谁挣钱谁吃饭,何必为仇寻事?有些个新入行的徒弟,因为不懂得有人携家伙时,应当如何对答,向马讨教。马为人好诙谐,教给新徒弟“躜钢”携家伙的(江湖人管骂,调侃儿叫“躜钢)然其为人亦善恶作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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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书界的侃语,管《施公案》这部书,调侃儿叫“丑官儿”。丑官是指施公而言。传其人有残疾,叫“十不全”。以施公是残废人的讹言调侃叫“丑官”;管《隋唐传》,调侃叫“黄脸儿”。《隋唐传》是以秦叔宝作书胆,因秦琼长的是黄面皮,故称是书为“黄脸”;管《包公案》,调侃儿叫“大黑脸”,是指包公面黑而言;管《小五义》,调侃儿叫“小黑脸”,其中的意义与大黑脸大同小异;管《于公案》,调侃儿叫“混水子”,是指于公而言。鱼是混水东西,“于”与“鱼”,音同字异也;《三国志》,调侃儿叫“汪册子”,盖因江湖人管“三”字之数,调侃儿为“汪”是也;管《精忠传》,调侃儿叫“丘山”,《精忠传》以岳飞作书胆,将“岳”字拆开了说为“丘山”,其义最为显明;管《西游记》,调侃儿叫“躜天儿”,其义是以孙行者是个猴儿,一个筋斗十八万里,借孙猴而言,称其书为“躜天”。其余的,《明英烈》叫“明册子”,《东西汉》叫“汉册子”,《三侠剑》叫“黄杨儿”,《彭公案》叫“彭册子”,《济公案》,调侃儿叫“串花”,其中意义是以济公穿的僧衣褴褛不堪,和花儿乞丐似的,以济公为书胆,叫作“串花”。唱戏的票友儿,叫“清客串”;唱花脸的改唱《八蜡庙》张桂兰,叫作“反串”。济公故意的穿破烂衣服,褴褛不堪,是为反串花子一样,说他是串花,其义浅而显明也。管开书馆的主人,调侃儿叫“黏拨”;管茶馆伙计,调侃儿叫“提喽把子”;听书的人们,格外多给书钱,调侃儿叫“疙疸杵儿”;若有听书的人指正说书的艺人,将某回书说错了,调侃儿叫“询局”的“摘毛儿”。评书界的人尝说听戏的是“大轴儿”,听书的是“扣儿”,要想多挣钱,书里的“扣儿”得引出“大柁子”来。什么叫“书扣儿”呢?譬如说书人说的是“黄脸”吧,《隋唐》说:“秦叔宝跟随靠山王杨林由山东起身,到长安城。杨林接到山东济南节度使唐璧的一件紧急文,说有三十六友大反济南府劫牢反狱,劫出劫皇槓的程咬金、尤俊达,火烧了历城县的县街。三十六友的盟军,上有秦琼的名字,唐壁请杨林将秦琼拿住,教秦叔宝供三十六友的下落,以便肃清了响马..”说书的艺人,说到此处,听书的人们,都替秦琼耽心,怕秦琼有了危险,无论有多少要紧的事,就豁出去耽误喽,不去办事啦,专听这段“杨林追赶秦叔宝”的扣子。说书的用扣子将书座扣住了,如同使拴马桩一样,再不慌不忙。“秦叔宝三挡杨林”,他说完了这个扣子,听书的人,大家把钱亦被他挣足了,他说书的,亦就“拨了口”啦(他们说评书的管散了,书不说了,调侃儿叫“拨了口儿”)。临“拨了口儿”的时候,还说明天接演“魏文通追拿秦叔宝,三十六友九战魏文通”,这两句是教听书的人们知道,明天好再来接着听“九战魏文通”的扣子。一天使一个扣子,说个三五天,便说到最热闹的节目“瓦岗山”了。管“六次攻打瓦岗山”,十数天说不完的大扣子,又调侃儿叫“大柁子”。不论哪部书,亦有好扣子,大柁子。例如《施公》“五女大灰场,捉拿一支兰”,“七贞捉拿大莲花”;《济公传》的“八魔炼济颠”,《彭公案》的“画春园”、“木羊传”;《精忠传》的“牛头山”。说书的若想挣大钱,必须有“把钢的活儿”(管有拿手的能为,调侃儿叫“把钢”),说得拢得住座儿。每逢要钱的时候,竟走座儿,调侃叫“觅起棚儿”。说书的人,若是没学好喽,就上馆子怔说书,一定把书说得不精彩,不火炽,调侃儿语,他“烫水儿”呢。又有没品行的说书的,知道某人说的××书最好,去偷着听书,调侃儿叫“荣人家的活儿”(荣即是偷的意思)。说书的艺人,如若有条好嗓子,调侃儿说他“夯头子正”。说书的艺人,如若口白好,调侃儿叫他“迭子正”。如若艺人口白不清,调侃儿叫“迭子不正”。如若说书艺人闹嗓子,调侃儿叫“夯头子鼓啦”。说书的艺人长得五官端正,气度轩昂,调侃儿说他“人式压点”。如若长得相貌不好,言不压众,貌不惊人,调侃儿说他“人式不正”,或说“人式太念”。如若说书的艺人不认字,叫“不钻朶儿”,或是没有学问,调侃儿说他“朶上不清”,认识字叫“钻朶”。说书的艺人挣钱挥霍了,调侃儿叫“团柴的火喽”啦。说书的艺人不挣钱混穷了,调侃儿说“团柴水拢啦”。说书说的能有叫座的魔力,调侃儿叫“响拉腕”啦。说书的艺人,要向书座套交情,多拉拢书座,调侃儿使“贴身靠儿”。说书的艺人,设法骗听书的座儿金钱,使人能够忍受,调侃儿说他“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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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说书的艺人,如是北平人,口白清楚,外省人说书怯口,调侃儿说他“浑迭子”。说书的会武艺,或是懂得些武术,调侃儿叫“钻习尖挂子”。说书的人,说书的时候,常把书中的人名说错,调侃儿叫他爱“滚钢儿”。说书的人,在场上批评同业的书说不好,调侃儿叫“刨活”。书馆的伙计,若在打书钱的时候,往身藏钱,调侃儿说他“捂杵”。说书的艺人,尽诓骗同业人的金钱,调侃儿说他“抠鼻挖相”。说书的艺人,不会说扣子,拢不住座儿,把扣子说散了,调侃儿叫“开了闸”啦,说书的艺人,在场上能将书中事儿,说得意义最浅,使听的人们,容易懂得,听的明白,调侃儿叫“开门见山”,又叫“皮薄”。说书的使人不懂,听着发闷,调侃儿叫“皮厚”啦。说书的艺人名誉好叫“腕儿正”,名誉不正叫“腕儿念”。说书的艺人心术不好叫“攒子不正”,心术好叫“攒正”。胆量小叫“攒稀”。管整本大套的书叫“万子活”。说完了一部书,又换说别的书了叫“拧万”啦。书愈说愈长,没结没完的叫“万子海”啦。说书的要完了,叫“万念”了。将学一部新书叫“烫万”。管说短期的三五日有拿手能拢座的书叫“吧哒棍儿”。管说小小的段叫“片子活”。自己编段书叫“攥弄活儿”。编部整本大套书叫“攥弄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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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馆请支安转儿,庚子年前说书的人们,都是上明地撂场子。在东四牌楼,西单牌楼,安定门内,阜城门内等处,靠着甬路边儿,支棚帐摆凳子说书,只有十分之一的上馆子。自庚子年断大烟之时,评书茶馆才畅兴一时,直到了民初袁项城秉政时极为发达。开书的主人若邀说书的先生,不能随便滥邀,必须求一个说书馆的主持该馆邀角之事。评书的同人管专司邀角的人,称为“请事家”。开书的每逢初创设立评书的,必须由请事家先找一位说书的“破台”(称该书馆头一个登台说书的先生,叫作“开荒破台”之法)。是台上先设神桌,桌上供周庄王、文昌帝君、柳敬亭的牌位,是日由说书的先生,及开书馆的主人,行完叩拜之礼,说书的如同念喜歌儿似的。还有一套吉理赞儿,将赞儿念完了,撤去桌位,将祖师牌位送焚了,然后由开书馆的主人,用红封套一个,内装洋十元至五元,至少亦得一两元,用浆糊封好,放于书桌之上,敬送先生,名为“台封”。当日所挣的书钱并不下帐,评书界的行规是三七下帐,譬如挣洋一元,说书要七毛,开书馆的主人分三毛,钱数多寡以此类推。凡书馆更换说书的先生时,头天书钱,与临完了未天,书馆的钱不下帐,都是说书的,名为头尾不下帐。破台的日期与此相同。可是评书界的人们,凡是叫座魔力大的头二路角儿,向不给新书馆破台开荒,专避讳此事。如若请他们开荒,无论是亲是友,伤了交情都可以,绝不为书馆开荒的。若是问他们为什么怕给书馆开荒呢?则以开荒破台的人必将不利为辞。知识幼稚如此,是实可笑。那末开荒破台的说书先生,又哪里去邀呢?在评书界,说书不挣钱的三四路角儿,每日昼夜奔驰,不得温饱者,专给新书馆破台开荒,所贪图的不过数元之台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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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书界的规律,每一说书的艺员,在书馆内只许说两个月书,名为“一转”,故评书馆的艺员,都是两个月一换转儿。北平市的评书馆子,在内城的都是白天搁书,灯晚卖清茶。前三门外的评书馆子,都是白天卖清茶,灯晚搁书。内外城的书馆,黑白天都搁书的,只有宣大街路西“如云轩”,宣内“森瑞轩”,磁器口红桥之“天有轩”。至于天桥“福海居”(俗称“王八茶馆”,其故去之旧主人姓王行八,天桥野茶馆,是他创立最早的,当其在日营业极为茂盛。今老王已故,其营业已落千丈,非昔日可比了),虽是灯晚白天都有书,仍以白天上座为多,灯晚上座廖廖而已。按评书界的规律,开书馆的主人,每年须请友一次。所请的说书的先生,皆是该书馆的演员,其中尚有非其演员者,亦不过是作陪吃嘴而已。请友之先,由书馆主人备请帖若干份,交该馆之请事家,由请事家向帖上填写人名,亦由其送帖往邀。请友的日期系书馆主人在某饭庄预定酒席一桌或两三桌,至期接到请帖之人皆来赴宴。开书馆的主人花钱请友,其欲望是愿请事家邀的角儿,都是头路角。如若请的都是头路角儿,该书馆一年之营业,六转儿的演员,均能叫座必获重利也。至于请来的说书艺员,是不是头二路角,那就看请事家邀角的能力如何了。近年以来,评书界名角,如群福庆、潘诚立、双厚坪、王致廉、徐坪钰、汪正江、袁杰亭、田岚云、李杰芳、金杰华、董云坡等故去之后,评书界的人材缺乏,后起无人,所有能叫座的艺员,只有十二三个人,各饭庄亦不见书馆定席请友了。评书界诸公,若不设法培养人材,恐此十二三人亦难久持的,不知评书界的人们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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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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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艺人管说相声的行当,调侃儿叫“团春的”(“团”读入声),又叫“臭春”。一个人说的相声叫“单春”。两个人对斗,叫“双春”。用幔帐围着说相声,隔着幔帐听,看不见人叫“暗春”。北平这个地方,是生产艺术,产生艺人的区域。就以相声这种艺术说吧,其发源就系由北平生产的。自明永乐皇帝迁都于此,至崇祯皇帝时,吴三桂请清兵,满人入主中华,康乾时代,歌曲畅兴,各贵族家中遇有喜庆之事,皆有请堂会,奏以各种富贵升平的歌曲。在斯时,最盛行的为“八角鼓”了。相声这种艺术,就是由八角鼓中生产的。按八角鼓之源流,系肇始于满清中叶。乾隆时代,有大小金川之乱,帝命云贵总督阿桂,兵伐金川讨灭戎人。讵阿桂统兵前往,战斗日久战绩毫无。因所率之军,皆为满人,不习出战。后阿桂思一攻山之法,命兵士以草料和泥,用市为斗,将泥置斗中抛于山岭之上,迨经雨侵,泥中草滋长甚长,阿桂晓谕将士攻山之法,然后进兵攻山。鼓声击动,清兵攀起登山而上,踏破叛军之营寨,因之获胜。当于战息之时,阿桂见军中将士思归,想以安慰军心之法,乃以树叶为题,编就各种歌曲,教导军兵演唱,使其乐而忘返。所歌之曲儿,胡曰“岔曲”,以树本生岔而言。相传如此,也无可考。在早年所唱之岔曲,有[树叶黄]之旧调,即乾隆降旨还帝都时,阿桂统兵回京,鞭敲金蹬响,齐唱凯歌还。其凯旋之歌,亦岔曲儿也。兵至帝都,乾隆帝躬迎至芦沟桥畔,因讨平金川有功,而为兴建碑亭,赐宴奖功。帝复闸兵在金川时,曾以树叶编为歌曲之词,又经臣宰上奏,遴选八旗子弟,成立八角鼓儿。排演日久,甚见优美,满民争相演习,八角鼓儿普及于故都矣。当奏曲时所用之八角鼓,其八角即暗示八旗之意。其鼓旁所系双穗,分为两色:一为黄色,一为杏黄色。其意系左右两翼。至于鼓之三角,每角上镶嵌铜山,总揆其意即三人二十四旗也。唯八角鼓儿,只是一面有皮,一面无皮,并且无把,意指内外蒙古鼓无柄把,取意永罢于戈。八角鼓之意义亦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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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后曲词盛兴,有内务府旗人司徒辕者,别号随缘乐,寓居城内,因不堪繁华市之嚣烦,乃往西山投一别墅而休养。感于身世,研究八角鼓曲词,编有杂牌之曲,是乃单弦渐兴也。八角鼓儿迭经变迁,又产生“相声”之艺术,按八角鼓儿之八部,分为乾、坎、艮、震、巽、脱、坤、兑。由此八卦中分其歌曲之艺术为八样,即吹、打、弹、拉、说、学、斗、唱是也。八角鼓班的鼓儿,向有生、旦、净、末、丑。其丑角每逢上场,皆以抓哏斗乐为主。在那时,八角鼓之有名丑角为张三禄,其艺术之高超,胜人一筹者。仗以当场抓哏,见景生情,随机应变,不用死套话儿,演来颇受社会人士欢迎。后因其性怪癖,不易搭班,受人排挤,彼愤而撂地。当其上明地时,以说、学、逗、唱四大技能作艺,游逛的人士,皆预听其玩艺。张三禄不愿说八角鼓儿,自称其艺为“相声”。“相”之一字是以艺人之相貌,形容喜怒哀乐,使人观而解颐;“声”之一字,是以话的声音,变出痴痴呆傻,仿做聋瞎哑,学各省人说话不同之语音。盖相声之艺术,能圆得住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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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下杵来,较比搭班作艺胜强多多。张三禄乃相声发始创艺之一。其后相声之派别,分为二大派:一为朱派,二为阿派,三为沈派。朱派系“穷不怕”,其名为朱少文。因其人品识高尚,同业人不肯呼其为少文,皆称为“穷先生”。彼自于场内用白沙土子,写其名为“穷不怕”三字。他较比普通艺人知识最强,能够当场抓哏,俗不伤雅,故在生意人中可称为特殊的人物。其长处为身居知识阶级,腹有诗书。心思敏捷,能够随编随唱,心里出活,最好是不用死套子的玩艺,谐而不厌,雅而不村,为妇孺所共赏,虽是个撂土地的生意,听他玩艺的人,也是有知识通文的。当其使活时,蹲于场内,地上放个小布口袋,内装白沙土子,他是左手打“叉子”(说相声唱小段的时候,左手拿着两块小竹板儿,长约五寸,宽约三寸,嘴里唱着,手中用板“拍拍拍”打着板眼,江湖人管他使的那竹板儿,调侃叫“叉子”。在清朝时代,有沿商店乞讨的花子,使用此物。叉子这宗东西亦穷家门物也),右手用沙土子往地上划字,随画随唱。譬如他画个“容”字吧,他嘴里必唱:“写上一撇不像个字。”地上就画一撇,接着又唱:“饶上一笔念个‘人’,‘人”字头个点两点,念个‘火’,火到临头灾必临,‘灾’字底下添个‘口’,念个‘容’。劝众位得容人处且容人。”他每唱一字必有一字的意义,按着字儿讲解明白。最奇是写完了一个字,能把人逗的“咧了飘儿”(管笑了,调侃儿叫“咧了飘”)。“穷不怕”惊人的意思,是竟“抖喽碎包袱”(用法子把人逗笑了,江湖人管那法子,调侃儿叫“抖喽包袱”),虽把人逗乐了,还不是那字原义。敝人在幼年曾见他写过对联一副,上联是“画上荷花和尚画”,下联是“书临汉字翰林书”。初瞧亦甚平常,及至他说出这副对子意思,能顺着念,还能倒着从底下往上念。字音一样,颇有意思。在光绪年间,“穷不怕”三个字是无人不知的。团春的这行里,虽称为朱、沈、阿三大派,沈二的门户不旺,其支派下传流的门徒亦是很少,并且无有这么出奇角儿,阿刺二的支派亦是和沈派相同的。如今平、津等地,说相声的艺人十有七八是朱派传流的。今将敝人所知朱派的艺人,写出来报告于阅者:穷不怕的徒弟是徐永福,生意人都称他为徐三爷。徐永福的徒弟,为李德祥(现在津埠)、李德扬(即万人迷)、王德隆、马德禄、卢德俊(即卢伯三)、焦德海、周德山(即周蛤蟆)。现在北平献艺的只有焦德海、刘德志。刘德志系已故卢伯三代师收徒,系卢德俊的师弟。这些个德字的艺人,以焦德海的徒弟最多。就以敝人知道的,为张寿臣、于俊波、尹麻子、白宝亭(即小云里飞的兄弟,现已故去)、汤金城(即西单游艺场的汤瞎子)、朱阔泉、绪德贵(亦同汤瞎子在一处作艺,还有票友下海的高玉峰、谢瑞芝、华子元均是万人迷收的徒弟。在东安市场说相声的有赵蔼茹(系唱什不闲的名角奎星坦的胞侄)、冯乐福(即小骆驼)、陈大头,系卢伯三的门徒。在天津给张寿臣捧活的陶湘如,系王德隆的门徒。周蛤蟆的徒弟叫刘宝瑞,惜其未成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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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相声最难的是单春。一个人的相声能把听主逗笑,实是不易。过去的穷不怕就以使单春成名。在说相声这行里使单春的,穷不怕可算是他们的开山祖。阿刺三、沈二亦能单双并行,但艺术之高超不如“穷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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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近以来,说相声的艺人,一跃千丈。能在杂耍馆子压大轴儿演末场玩艺的,为万人迷一人。他可称的起是个完全的人材,从入了生意门,就去正角儿(两个人的相声,是一个逗笑,一个捧活,谁有能为谁逗,逗的为正角,捧的算是副手)。张麻子、周蛤蟆两个人的玩艺儿,虽然不错,和万人迷联了好多年的穴儿(管搭伙的,调侃儿叫“联穴”),总是给万人迷捧活,永远是没去了正角。万人迷能够在馆子说两三个月单春,不能掉座儿。活头儿最宽,两三个月才翻一回头。除他之外,都是半个月里就翻一回的。“万人迷”最惊人的是向“不咧飘儿”(说相声的逗笑,把听主逗笑是为挣钱。如若自己亦笑了,同行人就耻他艺术不精,自己“咧了飘儿”)。今日之艺人,无不失其规律,人笑亦笑。在电影片中之陆克、贾波林之成大名,亦是把观众逗得笑了,他本人是始终不笑的,那个面孔就是他成名的特长。“万人迷”自从作艺以来,无论在场上使什么活儿,抖喽出去包袱,都是响的,向来没有抖喽闷了的时候(说完了笑话,该着使人发笑,听的主儿没被他逗乐了,调侃儿是“包袱抖喽闷了”。抖喽闷了活儿,较比笑场格外的丢人。如有其事,同业皆轻视他艺术不精)。“万人迷”虽然故去了,津埠顾曲界的人士,无不思念的。在万人红特红的时候,他能在场上一言不发,用他那有限的面孔,使人发笑,在同行里都称他身上有活,最能拢神。彼一登台,合园观众之目力,皆注射其身,为同行人所不及也。万之相声,灌了不少话匣片子,计有“跑梁子”、“菜单子”、“怯封钱粮”、“八扇屏儿”、“挑春”等等的段儿。其中最好的是“挑春”(即是卖对子),其对联之精妙,皆为彼个人心中所发。如“北燕南飞双翅东西分上下,前车后辙两轮左右走高低”,“南大人向北征东灭西退,春掌柜卖夏布秋收冬藏”,“道旁麻叶伸绿手,要什要什;池内莲花攒绯拳,打谁打谁”,这些对联都很绝妙。万之上台拿手的能为,是以镇静态度,使听玩艺的人们,听着亦同其镇静。其票友下海者,每逢上场大呼怪嚷,使人见了他那穷凶恶性极的态度,有如汤沸,不能拢神压塌,实为缺点。“万人迷”红了三十余年,以在平日少,在津最久,曾往上海献艺。他在场上使话段段的包袱,皆闷,南方人听了不笑,以致狼狈而归。万在南方失败之后,沪上评曲家深致不满,对于“滑稽大王”之头衔,大肆攻击。然万再不返沪,攻击亦无损于他,毫无可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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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沪、杭等地,说相声的艺人,只有吉三天。吉之艺名为评三,称其为“三天”,系其在平时会说评书,虽然叫座,只能说三天,到了第四天其技已穷,另换新地献艺。时人讥诮不呼其名,皆叫他“吉三天”。吉系相声冯六之徒。冯六为“春口”里沈二支派中的人物。冯在清末时代,拜认评书门户,艺名冯昆治。与评书界中玉昆岚、德昆平、福昆铃为本门昆字师兄弟。吉评三拜冯六为师,一门两吃,又能使春,又能团柴。他说相声以惯口活最是拿手。彼于民国五年间,离平南往。一人懂上海、宁波、江苏等地土话,在江南大红特红。惜其染有嗜好,至今北返于津,昼夜奔忙,依然两袖清清也。万人迷南下失败,吉评三南往成名,非江湖人厚于吉薄于万,乃万不通南方语言之故也。生意人尝说:“南京到北京,人生话不生”。艺人以到的地方最多者称为“腿长”,吉评三在生意行里亦算是腿长的江湖人哩。说相声的艺人,迄至今日,能成大名,单春、双春不挡的,只有张寿臣一人。自万人迷故去之后,以他为说相声第一流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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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摘自连阔如著《江湖丛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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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27 14: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是又重新出版了吗?又要补遗五的
发表于 2010-8-28 00:56:00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抄等总理在2010-8-27 14:11:00的发言:
不是又重新出版了吗?又要补遗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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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连丽如和贾建国两口子及干儿子王玥波刚在北京电视台<科教频道>和主持人董路做了一期关于新版<江湖丛谈>的节目.

发表于 2010-11-6 07:46: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多块一本,内容有所增加。也多了些照片和连阔如先生的资料!
发表于 2010-11-6 07: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析津志在2010-8-28 0:56:00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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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连丽如和贾建国两口子及干儿子王玥波刚在北京电视台<科教频道>和主持人董路做了一期关于新版<江湖丛谈>的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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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是英达。上周六还播来着,呵呵

发表于 2010-11-6 07: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大鬼子在2010-8-27 13:08:00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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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门是“团(去声)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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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管说书的这行儿,调侃儿叫“团柴的”:唱大鼓书的,又叫“海轰儿”,又叫“使长家伙的”(指长长的弦子而言);唱竹板书的,又叫“使短家伙的”;说评书的,又叫“使短家伙的”,皆是指其所用的竹板醒木而言。有人曾向敝人说过,说评书的不算生意。其实,戏园的江湖艺术,是人所共知的。说评书,是由唱大鼓书改革而来的,因其年代日久啦,评书界的支派传流的广大了,使短家伙与使长家伙的渐渐的疏远了。唱大鼓的门户,在北省为“梅”、“清”、“胡”、“赵”四大门。现在北平男女班,唱大鼓的,都是这四门中的,在黄河南与大江南北,为“孙”、“财”、“杨”、“张”四大门;唱西河调儿,与怯口大鼓的,都是“梅、清、胡、赵”四门的;唱鑗铧调儿,山东大鼓,都是“孙、财、杨、张”四门中的。最近天桥儿,唱女大鼓的坤角,如李雪芳、段大桂、于秀屏与当年在新世界的谢大王,都是“孙、财、杨、张”四门中人。孙家门的赵大支派传流下来的,彼辈皆自称为“孙赵”门的人,即是孙家门赵姓传下来的支派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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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天桥天华园,来了一班山东大鼓,领班的系谢大玉之父,七十余岁老江湖艺人谢起荣先生。说起谢起荣这个人,是江湖艺人差不多都认识他的。他在孙赵门里,算是个辈数最大的。平津等地唱大鼓的,最早是胡十、霍明亮,最近是刘宝全,白云鹏唱的响了万儿拉。此外,还有唱西河调的名人马三峰,江湖艺人尝言唱大鼓的最好,南有何老凤,北有马三峰。何老风姓何,按着孙赵门的支派名叫何起凤,因他人格高尚,都不肯呼其名,称他为老凤。“何老凤”三个字,在山东是无人不知的,何起凤的名字,后来竟无人知道了。谢起荣即是何老凤一辈的(谢起荣业由今春从北平携班回归济南),当其在平时,敝人向其讨教山东鑗铧大鼓的源流。据谢谈,鑗铧调儿是柳敬亭传的。柳敬亭原名逢春,明朝秦州人,本姓曹。年十五岁,犷悍无赖,因殴伤人多,躲避仇人流落江湖,休于柳下,善说书。据他自称学技于云间莫后光,以养气、定词、审音、辨物为揣摩,使闻者欢哈嗢噱,久而忘倦。复入左良玉幕府。左良玉失败后,交游于松江马提监军中。后因未能得志,数返秦州,与本乡赵姓富户甚厚,住其家。当大秋丰收,农工劳顿,所操之事勘微。柳敬亭先生用耕地所用的破犁片两块,当作板儿,一手击案,一手敲犁,唱曲,颇可动听。农工操作,闻歌忘劳。有人问先生所歌为何调?柳称为鑗铧调儿。时人皆争而习之。自此,鑗铧调儿,秦州人无不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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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故后,鑗铧调即普遍鲁省了。今有人传山东大鼓,为黎花调儿,实是错误,实是谬谈。鑗铧大鼓原用耕地破犁片为板,今人改为钢板,复书黎花大鼓,实是可笑。敝人问谢先生,柳敬亭之鑗铧大鼓,有何考证?谢答:“无书可考,据我们柳海轰的老前辈所传罢。”由谢起荣所谈,山东大鼓的源流,是柳敬亭先生传流的。评书南北两支派,亦为柳敬亭传流的。敝人所论的江湖艺人,学演说书的技能,至于古今著书的施耐庵、罗贯中、曹雪芹又当别谈。翻书的,讲书的,背书的,更当别论。就以说评书的艺人而谈,他们的源流,与所立的门户,传流支派,分为南北两大派。江南的派别暂且不谈,就以北派说评书而论,他们的门户是分三臣。三臣系何良臣、郑光臣、安良臣。如今北平市讲演评书的艺人,皆为三臣的支派传流下来的。三臣系王鸿兴之徒,王鸿兴系明末清初时艺人。先学的是“柳海轰”为业(即唱大鼓书为业),曾往南省献艺,得遇柳敬亭先生,受其指点,艺术大进,遂给柳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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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叩了飘儿”(江湖艺人管磕头叫“叩飘儿”)。譬如,甲乙两个江湖人,甲问乙:“你给哪位先生‘叩飘’呢?”乙说:“给××ב叩飘’了(即是拜×××为师啦)。”又可以管拜师磕头叫“扒萨”。王鸿兴自拜柳敬亭之后,正值满清强盛的时代。王鸿兴遂至北平献艺,是时仍用的是长家伙(弦子鼓儿),听其书的多为一班大监们。后为宫中大后所闻,传其入宫,因禁地演唱,诸多不便,遂改为评讲,就以桌凳各一,醒木一块,去其弦鼓,用评话演说。评书由此倡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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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评书界老前辈的人所说,说评书的门户,系雍正十三年掌仪司立案,有龙标为凭,敝人探讨遗传之龙标何在,据谈在清末光绪年间,为×××给遗失了,一件历史性的物件没有啦。虽无大用,但评书掌仪司立案一事,只当传闻之事,当作谈话材料罢,王鸿兴在北平所收的徒弟,即安良臣、何良臣、邓光臣三人。王鸿兴故去之后,遂由三臣严立门户,定规律,传徒授艺。直到今日,华北各省县市,皆有讲演评书的艺人。评书的艺术,是大众化的,近日最为盛行。传大的艺术,实是王鸿兴与三臣师徒成就的。在满清最盛的时代,说评书都是“拉顺儿”(管拉场子撂地儿,调侃叫“拉顺儿”),还没评书茶馆呢。北平老人凡五十岁以上的人,都听过拉顺儿的玩艺。在那评书的场儿,是用几十条大板凳儿排列好喽,当中设摆一张大桌,上置木质香槽一个,内放鞭杆香一根。预备此物,是给“询局”的人们,抿草山钧使用的(江湖人管听玩艺的人们,调侃儿叫“询局”的,抽旱烟,调侃儿叫“抿草山钩”)。又放铁板一块,小钱笸箩一个(最先是用量粮的升儿),每逢说完了书打钱使用。说书的艺人,到了上场的时候,得注意桌子后头板凳上坐着的人。按他们的规律,生意人听书是白听不用花钱的,可不能坐他的龙须凳儿(桌前两条大板凳,叫作“龙须凳儿”),必须坐在桌后的桌儿上,见了面彼此各道“辛苦”,不用多言,说书的就知道他是生意人了。说书的艺人,到了场内,往“炸角子”上一“迫”(管凳子,调侃儿叫“炸角子”,坐着叫“迫”着),掏出手中放在桌子上,把撂地预备的扇子顺着搁下,然后掏出所用的醒木。到了开书的时候,说书的艺人,必须先说几句引场词儿。说引场的词儿,最好是以扇子,或是手巾,或是醒本,说一套词赞为美。就以醒木为赞说啵,说书的艺人左手执扇,右手拍醒木,说的醒木词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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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醒木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块辖文武,文武一块辖黎民。圣人一块警儒教,天师一块警鬼神。僧家一块劝佛法,道家一块劝玄门。一块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劝世人。湖海朋友不供我,如要有艺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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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套词儿,然后才能开书。凡是江湖人,不论是干哪行儿,都得有师父,没有师父是没有家门的,到那里也是吃不开的。就以说评书的艺人说吧,他要是没有家门,没拜过师父,若是说书挣了钱,必有同行的艺人,携他的家伙。携家伙的事儿,是同行的艺人,迈步走进场内,用桌上放的手中把醒木盖上,扇子横在手巾上,然后瞧这说书的怎么办。如若说书的人不懂得这些事儿,他就把东西物件,连所有的钱一并拿走,不准说书的说书了。如若愿意干这行儿,得先去拜师父,然后再出来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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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携家伙的事儿,在我国旧制时代之先,是常有的事,不算新鲜。到了一人民国,时代因而改变,这种事儿,可就看不见了。如若再有人携家伙,没有门户的人,喊来警察和他打官司,携不成人的家伙,反到法院,能判他个诈财的罪名。那末,在当初有人携家伙,有门户有师父的艺人应当说什么呢?在说书的见有人把家伙用手巾盖上,扇子横着押上,说书的艺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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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人是来携家伙,不能翻脸打架,得沉住了气儿,用左手拿扇子来说:“扇子一把抡抢刺棒,周庄王指点于侠。三臣五亮共一家,万朵桃花一树生下(说至以,放下扇子,将手巾拿起来往左一放),何必左携右搭?孔夫子周游列国,子路沿门教化。柳敬亭舌战群贼,苏季子说合天下。周姬它传流后世,古今学演教化。”说完末句的时候,用手拍醒木一下,遂又开书往下再说书,盘道的江湖人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如若说书的艺人,为人忠厚老实便罢,倘若为人狡猾一点,说完了这套词儿,再用手中把醒木盖上,扇子横在手巾之上,教这盘道的生意人给拿开。盘道的按着江湖规律,他另有一套词儿,亦是伸左手先拿扇子,然后说:“一块醒木为业,扇子一把生涯。江河湖海便为家,万丈波涛不怕(再拿开手巾,放在左边,右手拿起醒木说)。醒木能人制造,未嵌野革仙花(评书的醒木,定规律不准使用花木头,亦不准在醒木镶什么)。文官武将亦凭他,入在三臣门下。”说完了拍醒木,必须替说书的先生在场内说下一段书来,帮完了场子然后再走。譬如说书的艺人又将手巾盖上,扇子横上了,这盘道的不会说这套词儿呢,按规律他得包赔说书的一天损失。说书的每天能挣一元钱,他就得赔一元。在早年,江湖人凡是好习盘道的,都是阅历很深,人闯江湖,是生意门的规律必须尽知,才敢去携人呢。如若一瓶不满,半瓶子逛荡,对于艺人的规律,只有个一知半解,携不成人家,准得折(念“蛇”音)了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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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评书的艺人,最好研究“托杵”的徒弟(生意人管向听书的客座要钱,调侃儿叫“托杵”)。早年说评书的收徒弟,作徒弟的,跟着师父在场内“听话儿”(“听话儿”即是学书)。每到了要钱的时候,徒弟拿着笸箩,顺着凳子得替师父向听书的人们打钱。自从清末光、宣时代,说评书的收徒弟,多为“询局”的下海。从前听书的人们,都是有闲阶级的。凡是有职业的人,哪有长工夫去听评书啊?总是八旗的子弟居多,有钱粮有米,衣食无忧,闲着干什么?消遣解闷听听评书。若是记性好的人,听个几年评书,怎么也能听会了一套两套的。赶上时代改变,旗人的钱粮没有喽,受生计所压迫,投个门户,拜个师父,下海就要挣钱养家。书是早就听会了,何必再虚托一二年的光阴,再跟师父“听话儿”呀?所以到了如今,是说书的人们,都没有给师父托过“杵”的。就是有给师父托过“杵”的,亦没有几位了。每逢谈话之际,这种人都以他给师父托过“杵”为荣的。评书界收徒弟,分为两大规律:一为入门,二为摆支。譬如某人,愿学说书的行当,经人介绍,给某人磕头认师父。事先必须讨论好喽,下帖请人,在某饭庄定下几桌席,然后由作师父的下帖请人,请多少人备多少帖。帖的样式是用个封套儿,外面粘个红纸签儿,签上写明×××先生,内里装上红单帖儿,帖上写的是:“定于某月某日上午某时,为小徒×××拜师入门之期,敬治杯茗,恭请台驾光临。×××率徒×××同拜。席是某街某巷,某饭庄恭候。”凡请来赴席的人,以大多数为本门的师伯、师叔、师兄弟们,有少数外门的老前辈。到了是日,新徒弟拜师入门。一切仪式,亦有一定规律,内设神座,设立牌位。正当中是供桌儿一面,设红纸包袱。包袱上写着已故的评书界老前辈的人名,即本门已故的长辈人名儿。由代笔师写门生帖一份,名曰“关书”。其书上写的是:“尝闻宣之圣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海焉。’由是推之,凡人之伎俩,或文或武或农工,或商贾或陶冶,未有不先投师受业而后有成者,虽古之名儒大贤,亦上遵所训。今人欲入学校读书求学者,亦先具志愿书,蛰敬修金,行礼敬师,非有他求,实本于古也。况行游艺素手求财,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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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求师访友,纳贽立书为证。今有×××系某省人,年××岁。经人介绍,愿投在×××先生门下为徒,学演评词为业,以谋衣食。今于×××年××月××日在祖师驾前,焚香叩禀,自入门后,倘有负心,无所为凭,特立关书,永远存照。具书弟子×××。师父赐名×××,介绍人×××。立书人×××。”当将此关书写完之后,介绍人与保师都得书押,然后再由其师与本门人,与同道人共同讨论给徒弟应起什么名字。按着三臣五亮,五茂十八魁的支派下辈数,将名字起好,填写关书之上,徒弟画押,这个关书的手续才算完全。到了焚香行礼之时,先公推一位年高居长者办理,然后全体人——行礼。礼毕之后,再行新徒弟递门生帖的礼儿,是时,为师者先坐下,徒弟跪于师父面前,以头顶门生帖,听其师训话完毕,双手举着门生帖儿,呈递其师之手(门生帖即所写之“关书”),自此关书就永久收存了。徒弟叩头行礼之后,同道本门人的,彼此贺喜。贺喜亦行叩拜礼,按辈数大小分前后之序磕头,其新入门之徒,不论叔伯师兄,俱皆叩头行拜师入门之礼,至为隆重。入席聚餐后,各自散去。经过这番手续之后,新入道的徒弟,在评书界里,算有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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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平瓦木匠、厨茶房,亦有收徒弟入行写字的事儿。徒弟将艺学成了,必须先谢师,然后才能挣工钱作活。评书界管谢师叫“作入摆知”。摆知与拜师不同:拜师有一两桌酒席便可,摆知多者二三十桌,少者十数桌。评书界摆知,无年数的限制,工商业大多数是三年零一节的。学徒的学到了年分,不谢师不能挣钱,不谢师不能离开师父单独作事的。就以“扫苗的”行儿说吧(剃头的理发匠,调侃儿叫“扫苗的”),在清朝的时代,学满三徒,不谢师挑不出剃头柜子去。譬如怔担着剃头挑子去串街,同行人就能拦住了盘道,盘短怔把挑子给留下,不准他吃那行饭的。当徒弟谢师之日,作师父算全始全终教成了个徒弟,自己亦有名有利。是日,为师者必须当着同行人,将本行的规律,行话暗语,传给徒弟。为徒的懂得了行中规律,盘道问答话语,再挑起剃头的挑儿,出去串街作活。没人盘道便罢,有人盘道的时候,心里有货是有恃无恐了。扫苗的人们,非到了徒弟谢师的日子,才能教徒弟如何问答调侃儿。评书界的规律,亦是一样的,不谢师不准传徒弟,谢了师之后,才能懂得本行问答言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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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谈评书界,携家伙的问答词儿,亦是摆知的日子,受师父指教的。在北平评书研究社时,有位说盗马金枪的先生,叫马凤云。他最恨评书的老前辈出去携人的家伙,他的思想是很正大的。管他有师父没师父,有门户没门户,谁挣钱谁吃饭,何必为仇寻事?有些个新入行的徒弟,因为不懂得有人携家伙时,应当如何对答,向马讨教。马为人好诙谐,教给新徒弟“躜钢”携家伙的(江湖人管骂,调侃儿叫“躜钢)然其为人亦善恶作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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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书界的侃语,管《施公案》这部书,调侃儿叫“丑官儿”。丑官是指施公而言。传其人有残疾,叫“十不全”。以施公是残废人的讹言调侃叫“丑官”;管《隋唐传》,调侃叫“黄脸儿”。《隋唐传》是以秦叔宝作书胆,因秦琼长的是黄面皮,故称是书为“黄脸”;管《包公案》,调侃儿叫“大黑脸”,是指包公面黑而言;管《小五义》,调侃儿叫“小黑脸”,其中的意义与大黑脸大同小异;管《于公案》,调侃儿叫“混水子”,是指于公而言。鱼是混水东西,“于”与“鱼”,音同字异也;《三国志》,调侃儿叫“汪册子”,盖因江湖人管“三”字之数,调侃儿为“汪”是也;管《精忠传》,调侃儿叫“丘山”,《精忠传》以岳飞作书胆,将“岳”字拆开了说为“丘山”,其义最为显明;管《西游记》,调侃儿叫“躜天儿”,其义是以孙行者是个猴儿,一个筋斗十八万里,借孙猴而言,称其书为“躜天”。其余的,《明英烈》叫“明册子”,《东西汉》叫“汉册子”,《三侠剑》叫“黄杨儿”,《彭公案》叫“彭册子”,《济公案》,调侃儿叫“串花”,其中意义是以济公穿的僧衣褴褛不堪,和花儿乞丐似的,以济公为书胆,叫作“串花”。唱戏的票友儿,叫“清客串”;唱花脸的改唱《八蜡庙》张桂兰,叫作“反串”。济公故意的穿破烂衣服,褴褛不堪,是为反串花子一样,说他是串花,其义浅而显明也。管开书馆的主人,调侃儿叫“黏拨”;管茶馆伙计,调侃儿叫“提喽把子”;听书的人们,格外多给书钱,调侃儿叫“疙疸杵儿”;若有听书的人指正说书的艺人,将某回书说错了,调侃儿叫“询局”的“摘毛儿”。评书界的人尝说听戏的是“大轴儿”,听书的是“扣儿”,要想多挣钱,书里的“扣儿”得引出“大柁子”来。什么叫“书扣儿”呢?譬如说书人说的是“黄脸”吧,《隋唐》说:“秦叔宝跟随靠山王杨林由山东起身,到长安城。杨林接到山东济南节度使唐璧的一件紧急文,说有三十六友大反济南府劫牢反狱,劫出劫皇槓的程咬金、尤俊达,火烧了历城县的县街。三十六友的盟军,上有秦琼的名字,唐壁请杨林将秦琼拿住,教秦叔宝供三十六友的下落,以便肃清了响马..”说书的艺人,说到此处,听书的人们,都替秦琼耽心,怕秦琼有了危险,无论有多少要紧的事,就豁出去耽误喽,不去办事啦,专听这段“杨林追赶秦叔宝”的扣子。说书的用扣子将书座扣住了,如同使拴马桩一样,再不慌不忙。“秦叔宝三挡杨林”,他说完了这个扣子,听书的人,大家把钱亦被他挣足了,他说书的,亦就“拨了口”啦(他们说评书的管散了,书不说了,调侃儿叫“拨了口儿”)。临“拨了口儿”的时候,还说明天接演“魏文通追拿秦叔宝,三十六友九战魏文通”,这两句是教听书的人们知道,明天好再来接着听“九战魏文通”的扣子。一天使一个扣子,说个三五天,便说到最热闹的节目“瓦岗山”了。管“六次攻打瓦岗山”,十数天说不完的大扣子,又调侃儿叫“大柁子”。不论哪部书,亦有好扣子,大柁子。例如《施公》“五女大灰场,捉拿一支兰”,“七贞捉拿大莲花”;《济公传》的“八魔炼济颠”,《彭公案》的“画春园”、“木羊传”;《精忠传》的“牛头山”。说书的若想挣大钱,必须有“把钢的活儿”(管有拿手的能为,调侃儿叫“把钢”),说得拢得住座儿。每逢要钱的时候,竟走座儿,调侃叫“觅起棚儿”。说书的人,若是没学好喽,就上馆子怔说书,一定把书说得不精彩,不火炽,调侃儿语,他“烫水儿”呢。又有没品行的说书的,知道某人说的××书最好,去偷着听书,调侃儿叫“荣人家的活儿”(荣即是偷的意思)。说书的艺人,如若有条好嗓子,调侃儿说他“夯头子正”。说书的艺人,如若口白好,调侃儿叫他“迭子正”。如若艺人口白不清,调侃儿叫“迭子不正”。如若说书艺人闹嗓子,调侃儿叫“夯头子鼓啦”。说书的艺人长得五官端正,气度轩昂,调侃儿说他“人式压点”。如若长得相貌不好,言不压众,貌不惊人,调侃儿说他“人式不正”,或说“人式太念”。如若说书的艺人不认字,叫“不钻朶儿”,或是没有学问,调侃儿说他“朶上不清”,认识字叫“钻朶”。说书的艺人挣钱挥霍了,调侃儿叫“团柴的火喽”啦。说书的艺人不挣钱混穷了,调侃儿说“团柴水拢啦”。说书说的能有叫座的魔力,调侃儿叫“响拉腕”啦。说书的艺人,要向书座套交情,多拉拢书座,调侃儿使“贴身靠儿”。说书的艺人,设法骗听书的座儿金钱,使人能够忍受,调侃儿说他“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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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说书的艺人,如是北平人,口白清楚,外省人说书怯口,调侃儿说他“浑迭子”。说书的会武艺,或是懂得些武术,调侃儿叫“钻习尖挂子”。说书的人,说书的时候,常把书中的人名说错,调侃儿叫他爱“滚钢儿”。说书的人,在场上批评同业的书说不好,调侃儿叫“刨活”。书馆的伙计,若在打书钱的时候,往身藏钱,调侃儿说他“捂杵”。说书的艺人,尽诓骗同业人的金钱,调侃儿说他“抠鼻挖相”。说书的艺人,不会说扣子,拢不住座儿,把扣子说散了,调侃儿叫“开了闸”啦,说书的艺人,在场上能将书中事儿,说得意义最浅,使听的人们,容易懂得,听的明白,调侃儿叫“开门见山”,又叫“皮薄”。说书的使人不懂,听着发闷,调侃儿叫“皮厚”啦。说书的艺人名誉好叫“腕儿正”,名誉不正叫“腕儿念”。说书的艺人心术不好叫“攒子不正”,心术好叫“攒正”。胆量小叫“攒稀”。管整本大套的书叫“万子活”。说完了一部书,又换说别的书了叫“拧万”啦。书愈说愈长,没结没完的叫“万子海”啦。说书的要完了,叫“万念”了。将学一部新书叫“烫万”。管说短期的三五日有拿手能拢座的书叫“吧哒棍儿”。管说小小的段叫“片子活”。自己编段书叫“攥弄活儿”。编部整本大套书叫“攥弄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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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馆请支安转儿,庚子年前说书的人们,都是上明地撂场子。在东四牌楼,西单牌楼,安定门内,阜城门内等处,靠着甬路边儿,支棚帐摆凳子说书,只有十分之一的上馆子。自庚子年断大烟之时,评书茶馆才畅兴一时,直到了民初袁项城秉政时极为发达。开书的主人若邀说书的先生,不能随便滥邀,必须求一个说书馆的主持该馆邀角之事。评书的同人管专司邀角的人,称为“请事家”。开书的每逢初创设立评书的,必须由请事家先找一位说书的“破台”(称该书馆头一个登台说书的先生,叫作“开荒破台”之法)。是台上先设神桌,桌上供周庄王、文昌帝君、柳敬亭的牌位,是日由说书的先生,及开书馆的主人,行完叩拜之礼,说书的如同念喜歌儿似的。还有一套吉理赞儿,将赞儿念完了,撤去桌位,将祖师牌位送焚了,然后由开书馆的主人,用红封套一个,内装洋十元至五元,至少亦得一两元,用浆糊封好,放于书桌之上,敬送先生,名为“台封”。当日所挣的书钱并不下帐,评书界的行规是三七下帐,譬如挣洋一元,说书要七毛,开书馆的主人分三毛,钱数多寡以此类推。凡书馆更换说书的先生时,头天书钱,与临完了未天,书馆的钱不下帐,都是说书的,名为头尾不下帐。破台的日期与此相同。可是评书界的人们,凡是叫座魔力大的头二路角儿,向不给新书馆破台开荒,专避讳此事。如若请他们开荒,无论是亲是友,伤了交情都可以,绝不为书馆开荒的。若是问他们为什么怕给书馆开荒呢?则以开荒破台的人必将不利为辞。知识幼稚如此,是实可笑。那末开荒破台的说书先生,又哪里去邀呢?在评书界,说书不挣钱的三四路角儿,每日昼夜奔驰,不得温饱者,专给新书馆破台开荒,所贪图的不过数元之台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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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书界的规律,每一说书的艺员,在书馆内只许说两个月书,名为“一转”,故评书馆的艺员,都是两个月一换转儿。北平市的评书馆子,在内城的都是白天搁书,灯晚卖清茶。前三门外的评书馆子,都是白天卖清茶,灯晚搁书。内外城的书馆,黑白天都搁书的,只有宣大街路西“如云轩”,宣内“森瑞轩”,磁器口红桥之“天有轩”。至于天桥“福海居”(俗称“王八茶馆”,其故去之旧主人姓王行八,天桥野茶馆,是他创立最早的,当其在日营业极为茂盛。今老王已故,其营业已落千丈,非昔日可比了),虽是灯晚白天都有书,仍以白天上座为多,灯晚上座廖廖而已。按评书界的规律,开书馆的主人,每年须请友一次。所请的说书的先生,皆是该书馆的演员,其中尚有非其演员者,亦不过是作陪吃嘴而已。请友之先,由书馆主人备请帖若干份,交该馆之请事家,由请事家向帖上填写人名,亦由其送帖往邀。请友的日期系书馆主人在某饭庄预定酒席一桌或两三桌,至期接到请帖之人皆来赴宴。开书馆的主人花钱请友,其欲望是愿请事家邀的角儿,都是头路角。如若请的都是头路角儿,该书馆一年之营业,六转儿的演员,均能叫座必获重利也。至于请来的说书艺员,是不是头二路角,那就看请事家邀角的能力如何了。近年以来,评书界名角,如群福庆、潘诚立、双厚坪、王致廉、徐坪钰、汪正江、袁杰亭、田岚云、李杰芳、金杰华、董云坡等故去之后,评书界的人材缺乏,后起无人,所有能叫座的艺员,只有十二三个人,各饭庄亦不见书馆定席请友了。评书界诸公,若不设法培养人材,恐此十二三人亦难久持的,不知评书界的人们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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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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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艺人管说相声的行当,调侃儿叫“团春的”(“团”读入声),又叫“臭春”。一个人说的相声叫“单春”。两个人对斗,叫“双春”。用幔帐围着说相声,隔着幔帐听,看不见人叫“暗春”。北平这个地方,是生产艺术,产生艺人的区域。就以相声这种艺术说吧,其发源就系由北平生产的。自明永乐皇帝迁都于此,至崇祯皇帝时,吴三桂请清兵,满人入主中华,康乾时代,歌曲畅兴,各贵族家中遇有喜庆之事,皆有请堂会,奏以各种富贵升平的歌曲。在斯时,最盛行的为“八角鼓”了。相声这种艺术,就是由八角鼓中生产的。按八角鼓之源流,系肇始于满清中叶。乾隆时代,有大小金川之乱,帝命云贵总督阿桂,兵伐金川讨灭戎人。讵阿桂统兵前往,战斗日久战绩毫无。因所率之军,皆为满人,不习出战。后阿桂思一攻山之法,命兵士以草料和泥,用市为斗,将泥置斗中抛于山岭之上,迨经雨侵,泥中草滋长甚长,阿桂晓谕将士攻山之法,然后进兵攻山。鼓声击动,清兵攀起登山而上,踏破叛军之营寨,因之获胜。当于战息之时,阿桂见军中将士思归,想以安慰军心之法,乃以树叶为题,编就各种歌曲,教导军兵演唱,使其乐而忘返。所歌之曲儿,胡曰“岔曲”,以树本生岔而言。相传如此,也无可考。在早年所唱之岔曲,有[树叶黄]之旧调,即乾隆降旨还帝都时,阿桂统兵回京,鞭敲金蹬响,齐唱凯歌还。其凯旋之歌,亦岔曲儿也。兵至帝都,乾隆帝躬迎至芦沟桥畔,因讨平金川有功,而为兴建碑亭,赐宴奖功。帝复闸兵在金川时,曾以树叶编为歌曲之词,又经臣宰上奏,遴选八旗子弟,成立八角鼓儿。排演日久,甚见优美,满民争相演习,八角鼓儿普及于故都矣。当奏曲时所用之八角鼓,其八角即暗示八旗之意。其鼓旁所系双穗,分为两色:一为黄色,一为杏黄色。其意系左右两翼。至于鼓之三角,每角上镶嵌铜山,总揆其意即三人二十四旗也。唯八角鼓儿,只是一面有皮,一面无皮,并且无把,意指内外蒙古鼓无柄把,取意永罢于戈。八角鼓之意义亦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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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后曲词盛兴,有内务府旗人司徒辕者,别号随缘乐,寓居城内,因不堪繁华市之嚣烦,乃往西山投一别墅而休养。感于身世,研究八角鼓曲词,编有杂牌之曲,是乃单弦渐兴也。八角鼓儿迭经变迁,又产生“相声”之艺术,按八角鼓儿之八部,分为乾、坎、艮、震、巽、脱、坤、兑。由此八卦中分其歌曲之艺术为八样,即吹、打、弹、拉、说、学、斗、唱是也。八角鼓班的鼓儿,向有生、旦、净、末、丑。其丑角每逢上场,皆以抓哏斗乐为主。在那时,八角鼓之有名丑角为张三禄,其艺术之高超,胜人一筹者。仗以当场抓哏,见景生情,随机应变,不用死套话儿,演来颇受社会人士欢迎。后因其性怪癖,不易搭班,受人排挤,彼愤而撂地。当其上明地时,以说、学、逗、唱四大技能作艺,游逛的人士,皆预听其玩艺。张三禄不愿说八角鼓儿,自称其艺为“相声”。“相”之一字是以艺人之相貌,形容喜怒哀乐,使人观而解颐;“声”之一字,是以话的声音,变出痴痴呆傻,仿做聋瞎哑,学各省人说话不同之语音。盖相声之艺术,能圆得住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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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下杵来,较比搭班作艺胜强多多。张三禄乃相声发始创艺之一。其后相声之派别,分为二大派:一为朱派,二为阿派,三为沈派。朱派系“穷不怕”,其名为朱少文。因其人品识高尚,同业人不肯呼其为少文,皆称为“穷先生”。彼自于场内用白沙土子,写其名为“穷不怕”三字。他较比普通艺人知识最强,能够当场抓哏,俗不伤雅,故在生意人中可称为特殊的人物。其长处为身居知识阶级,腹有诗书。心思敏捷,能够随编随唱,心里出活,最好是不用死套子的玩艺,谐而不厌,雅而不村,为妇孺所共赏,虽是个撂土地的生意,听他玩艺的人,也是有知识通文的。当其使活时,蹲于场内,地上放个小布口袋,内装白沙土子,他是左手打“叉子”(说相声唱小段的时候,左手拿着两块小竹板儿,长约五寸,宽约三寸,嘴里唱着,手中用板“拍拍拍”打着板眼,江湖人管他使的那竹板儿,调侃叫“叉子”。在清朝时代,有沿商店乞讨的花子,使用此物。叉子这宗东西亦穷家门物也),右手用沙土子往地上划字,随画随唱。譬如他画个“容”字吧,他嘴里必唱:“写上一撇不像个字。”地上就画一撇,接着又唱:“饶上一笔念个‘人’,‘人”字头个点两点,念个‘火’,火到临头灾必临,‘灾’字底下添个‘口’,念个‘容’。劝众位得容人处且容人。”他每唱一字必有一字的意义,按着字儿讲解明白。最奇是写完了一个字,能把人逗的“咧了飘儿”(管笑了,调侃儿叫“咧了飘”)。“穷不怕”惊人的意思,是竟“抖喽碎包袱”(用法子把人逗笑了,江湖人管那法子,调侃儿叫“抖喽包袱”),虽把人逗乐了,还不是那字原义。敝人在幼年曾见他写过对联一副,上联是“画上荷花和尚画”,下联是“书临汉字翰林书”。初瞧亦甚平常,及至他说出这副对子意思,能顺着念,还能倒着从底下往上念。字音一样,颇有意思。在光绪年间,“穷不怕”三个字是无人不知的。团春的这行里,虽称为朱、沈、阿三大派,沈二的门户不旺,其支派下传流的门徒亦是很少,并且无有这么出奇角儿,阿刺二的支派亦是和沈派相同的。如今平、津等地,说相声的艺人十有七八是朱派传流的。今将敝人所知朱派的艺人,写出来报告于阅者:穷不怕的徒弟是徐永福,生意人都称他为徐三爷。徐永福的徒弟,为李德祥(现在津埠)、李德扬(即万人迷)、王德隆、马德禄、卢德俊(即卢伯三)、焦德海、周德山(即周蛤蟆)。现在北平献艺的只有焦德海、刘德志。刘德志系已故卢伯三代师收徒,系卢德俊的师弟。这些个德字的艺人,以焦德海的徒弟最多。就以敝人知道的,为张寿臣、于俊波、尹麻子、白宝亭(即小云里飞的兄弟,现已故去)、汤金城(即西单游艺场的汤瞎子)、朱阔泉、绪德贵(亦同汤瞎子在一处作艺,还有票友下海的高玉峰、谢瑞芝、华子元均是万人迷收的徒弟。在东安市场说相声的有赵蔼茹(系唱什不闲的名角奎星坦的胞侄)、冯乐福(即小骆驼)、陈大头,系卢伯三的门徒。在天津给张寿臣捧活的陶湘如,系王德隆的门徒。周蛤蟆的徒弟叫刘宝瑞,惜其未成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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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相声最难的是单春。一个人的相声能把听主逗笑,实是不易。过去的穷不怕就以使单春成名。在说相声这行里使单春的,穷不怕可算是他们的开山祖。阿刺三、沈二亦能单双并行,但艺术之高超不如“穷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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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近以来,说相声的艺人,一跃千丈。能在杂耍馆子压大轴儿演末场玩艺的,为万人迷一人。他可称的起是个完全的人材,从入了生意门,就去正角儿(两个人的相声,是一个逗笑,一个捧活,谁有能为谁逗,逗的为正角,捧的算是副手)。张麻子、周蛤蟆两个人的玩艺儿,虽然不错,和万人迷联了好多年的穴儿(管搭伙的,调侃儿叫“联穴”),总是给万人迷捧活,永远是没去了正角。万人迷能够在馆子说两三个月单春,不能掉座儿。活头儿最宽,两三个月才翻一回头。除他之外,都是半个月里就翻一回的。“万人迷”最惊人的是向“不咧飘儿”(说相声的逗笑,把听主逗笑是为挣钱。如若自己亦笑了,同行人就耻他艺术不精,自己“咧了飘儿”)。今日之艺人,无不失其规律,人笑亦笑。在电影片中之陆克、贾波林之成大名,亦是把观众逗得笑了,他本人是始终不笑的,那个面孔就是他成名的特长。“万人迷”自从作艺以来,无论在场上使什么活儿,抖喽出去包袱,都是响的,向来没有抖喽闷了的时候(说完了笑话,该着使人发笑,听的主儿没被他逗乐了,调侃儿是“包袱抖喽闷了”。抖喽闷了活儿,较比笑场格外的丢人。如有其事,同业皆轻视他艺术不精)。“万人迷”虽然故去了,津埠顾曲界的人士,无不思念的。在万人红特红的时候,他能在场上一言不发,用他那有限的面孔,使人发笑,在同行里都称他身上有活,最能拢神。彼一登台,合园观众之目力,皆注射其身,为同行人所不及也。万之相声,灌了不少话匣片子,计有“跑梁子”、“菜单子”、“怯封钱粮”、“八扇屏儿”、“挑春”等等的段儿。其中最好的是“挑春”(即是卖对子),其对联之精妙,皆为彼个人心中所发。如“北燕南飞双翅东西分上下,前车后辙两轮左右走高低”,“南大人向北征东灭西退,春掌柜卖夏布秋收冬藏”,“道旁麻叶伸绿手,要什要什;池内莲花攒绯拳,打谁打谁”,这些对联都很绝妙。万之上台拿手的能为,是以镇静态度,使听玩艺的人们,听着亦同其镇静。其票友下海者,每逢上场大呼怪嚷,使人见了他那穷凶恶性极的态度,有如汤沸,不能拢神压塌,实为缺点。“万人迷”红了三十余年,以在平日少,在津最久,曾往上海献艺。他在场上使话段段的包袱,皆闷,南方人听了不笑,以致狼狈而归。万在南方失败之后,沪上评曲家深致不满,对于“滑稽大王”之头衔,大肆攻击。然万再不返沪,攻击亦无损于他,毫无可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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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沪、杭等地,说相声的艺人,只有吉三天。吉之艺名为评三,称其为“三天”,系其在平时会说评书,虽然叫座,只能说三天,到了第四天其技已穷,另换新地献艺。时人讥诮不呼其名,皆叫他“吉三天”。吉系相声冯六之徒。冯六为“春口”里沈二支派中的人物。冯在清末时代,拜认评书门户,艺名冯昆治。与评书界中玉昆岚、德昆平、福昆铃为本门昆字师兄弟。吉评三拜冯六为师,一门两吃,又能使春,又能团柴。他说相声以惯口活最是拿手。彼于民国五年间,离平南往。一人懂上海、宁波、江苏等地土话,在江南大红特红。惜其染有嗜好,至今北返于津,昼夜奔忙,依然两袖清清也。万人迷南下失败,吉评三南往成名,非江湖人厚于吉薄于万,乃万不通南方语言之故也。生意人尝说:“南京到北京,人生话不生”。艺人以到的地方最多者称为“腿长”,吉评三在生意行里亦算是腿长的江湖人哩。说相声的艺人,迄至今日,能成大名,单春、双春不挡的,只有张寿臣一人。自万人迷故去之后,以他为说相声第一流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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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摘自连阔如著《江湖丛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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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评书就包括现在的西河门。呵呵

发表于 2010-11-12 00:03:00 | 显示全部楼层
评书自认的祖师爷是周庄王。据《江湖丛谈》中说评书源于大鼓书。只是分得久了互相不熟了。比起相声来,评书现状恐怕的更为糟糕。真正门里出身的老一代可能也就剩了袁阔成。当然,众所周知的是他的《三国演义》,袁先生的”三国“使得是“道活”与《三国演义》话本不同。当年王刚回忆袁先生说书的本子只是写着“谁与谁相遇,谁与谁,开打,谁败……”极为简单,但是听起来却小扣子连着大扣子情节起伏跌宕,妙趣横生,人物性格鲜明生动。我曾因忍耐不住,忙去翻书《三国演义》却发现远没有袁先先生说的有趣,没辙只好耐下性子等着“下回分解”。说到《三国》可惜了连阔如先生的版本,原来连先生生前将全套《三国》都录制了录音带。可惜在文革时毁了。袁、连两位《三国》不同,各擅胜场。例如“斩蔡阳”一回,袁先生是一语带过。而连先生是详加描述。然二位先生传人却没有二位先生的功力。袁先生收徒田占义。只是田先生身体一直不好,作品不多,艺术上也赶不上其师。据说袁先生之女也开始说书,水平如何尚未见过不敢妄加评论。至于连阔如先生更为可惜。虽然其女连丽如承父业,但很遗憾,她自幼虽耳濡目染,却并未得其父亲传。其书只是大体保留了其父说书的架子,少了神韵。虽然到老来技艺有所提高,但终究差了。另外她说书一大毛病就是罗嗦。什么”丰丰盛盛的酒宴“,什么童林见众剑侠,”童林见了……忙磕头,刚起来又给……跪下……“同一句式,只是换个人名,一直重复了七八遍好不烦人。&nbsp; &nbsp;&nbsp;&nbsp;至于现在比较活跃的中老年著名评书演员多非门里出身。多是由别的曲艺种类改为说书的。现在比较热的单田芳就是其中之一。他不是门里出身,所以拼命想以自身水平稳固自己说书地位。他好像是第一个说书人中获得学位的(来源于他的自述并未考证)。然而其水平实在不敢恭维。虽然他新书不少说古论今好不热闹。但是听多了就发现都是一个路子。只不过是新瓶装旧酒。而且错误连篇。说”大隋唐“罗成守关,居然连”大抬杆“(火枪)都出来了。要说穿越,此公当为领军者。而且文化修养不够,所编评书脱不了粗俗的底子。当年北京电台一连半年都是他的评书,实在不厌其烦,于是一怒之下,致函北京电台,历数其评书错误。后来倒是耳根清静了一阵子。&nbsp; &nbsp;&nbsp; &nbsp;刘兰芳,虽也非门里出身,但是她赶上了一个好时候。文革结束,《岳飞传》、《杨家将》随着她洪亮的嗓音传遍大江南北。时势造英雄。虽然与老艺术家比上不足,却也一清耳目。&nbsp; &nbsp;&nbsp;&nbsp;至于田连元,恐怕是我所以为现在功力最为深厚的一位了。他似乎练过武术,《隋唐》中程咬金的三斧子最为接近实战。一把扇子耍的也活,或刀或斧或枪或棒……好不热闹。不过对于《水浒》这类重量级作品则欠些火候。&nbsp; &nbsp;&nbsp;&nbsp;听书听赞,相声听贯。不过现在评书中加赞的少了。大约是说不了了吧。相声中的贯也少见了。新的演员没有经过老先生的生活历练,没有了对人与社会的深刻体味,说得浅了。见得少了,文化修养也不够,错误也多了。文化修养不够,阅历不足,几乎是现在评书表演者的通病。如何还能叫得响。评书比不得相声,拿着个本子就可以说,照本宣科随便抓俩不相干的包袱,也能让观众笑一下,毕竟新鲜,没听过,仗着新鲜也可以凑合糊弄一下。没有一定的基本功一套书是说不下来的。而且一套大书没有一定的学识修养与文笔是创不出来的。像单田方的《少帅传奇》更多的是历史宣讲。而张少佐的《钟凌传》一听就知道是剽窃的是萧逸的《甘十九妹》还有金庸的作品。很多评书演员以为只要有新书就可以吸引人,殊不知一部书要千锤百炼,不精雕细刻,如何可以吸引人,否则再多的新书只不过是一时的热闹罢了,到头来繁华散尽真纯现之时,却实在剩不下什么。用许多色彩鲜艳的碎布条连缀在一起,虽然乍看起来很漂亮,但是当漂亮暗淡之后,却发现这东西只能用来做抹布。而今评书相声所面临的都是这样的状态。
发表于 2010-11-12 06: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多谢楼上,看来您对评书非常了解.
发表于 2010-11-12 19: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天使的朋友在2010-11-12 0:03:00的发言:
评书自认的祖师爷是周庄王。据《江湖丛谈》中说评书源于大鼓书。只是分得久了互相不熟了。比起相声来,评书现状恐怕的更为糟糕。真正门里出身的老一代可能也就剩了袁阔成。当然,众所周知的是他的《三国演义》,袁先生的”三国“使得是“道活”与《三国演义》话本不同。当年王刚回忆袁先生说书的本子只是写着“谁与谁相遇,谁与谁,开打,谁败……”极为简单,但是听起来却小扣子连着大扣子情节起伏跌宕,妙趣横生,人物性格鲜明生动。我曾因忍耐不住,忙去翻书《三国演义》却发现远没有袁先先生说的有趣,没辙只好耐下性子等着“下回分解”。说到《三国》可惜了连阔如先生的版本,原来连先生生前将全套《三国》都录制了录音带。可惜在文革时毁了。袁、连两位《三国》不同,各擅胜场。例如“斩蔡阳”一回,袁先生是一语带过。而连先生是详加描述。然二位先生传人却没有二位先生的功力。袁先生收徒田占义。只是田先生身体一直不好,作品不多,艺术上也赶不上其师。据说袁先生之女也开始说书,水平如何尚未见过不敢妄加评论。至于连阔如先生更为可惜。虽然其女连丽如承父业,但很遗憾,她自幼虽耳濡目染,却并未得其父亲传。其书只是大体保留了其父说书的架子,少了神韵。虽然到老来技艺有所提高,但终究差了。另外她说书一大毛病就是罗嗦。什么”丰丰盛盛的酒宴“,什么童林见众剑侠,”童林见了……忙磕头,刚起来又给……跪下……“同一句式,只是换个人名,一直重复了七八遍好不烦人。     至于现在比较活跃的中老年著名评书演员多非门里出身。多是由别的曲艺种类改为说书的。现在比较热的单田芳就是其中之一。他不是门里出身,所以拼命想以自身水平稳固自己说书地位。他好像是第一个说书人中获得学位的(来源于他的自述并未考证)。然而其水平实在不敢恭维。虽然他新书不少说古论今好不热闹。但是听多了就发现都是一个路子。只不过是新瓶装旧酒。而且错误连篇。说”大隋唐“罗成守关,居然连”大抬杆“(火枪)都出来了。要说穿越,此公当为领军者。而且文化修养不够,所编评书脱不了粗俗的底子。当年北京电台一连半年都是他的评书,实在不厌其烦,于是一怒之下,致函北京电台,历数其评书错误。后来倒是耳根清静了一阵子。      刘兰芳,虽也非门里出身,但是她赶上了一个好时候。文革结束,《岳飞传》、《杨家将》随着她洪亮的嗓音传遍大江南北。时势造英雄。虽然与老艺术家比上不足,却也一清耳目。     至于田连元,恐怕是我所以为现在功力最为深厚的一位了。他似乎练过武术,《隋唐》中程咬金的三斧子最为接近实战。一把扇子耍的也活,或刀或斧或枪或棒……好不热闹。不过对于《水浒》这类重量级作品则欠些火候。     听书听赞,相声听贯。不过现在评书中加赞的少了。大约是说不了了吧。相声中的贯也少见了。新的演员没有经过老先生的生活历练,没有了对人与社会的深刻体味,说得浅了。见得少了,文化修养也不够,错误也多了。文化修养不够,阅历不足,几乎是现在评书表演者的通病。如何还能叫得响。评书比不得相声,拿着个本子就可以说,照本宣科随便抓俩不相干的包袱,也能让观众笑一下,毕竟新鲜,没听过,仗着新鲜也可以凑合糊弄一下。没有一定的基本功一套书是说不下来的。而且一套大书没有一定的学识修养与文笔是创不出来的。像单田方的《少帅传奇》更多的是历史宣讲。而张少佐的《钟凌传》一听就知道是剽窃的是萧逸的《甘十九妹》还有金庸的作品。很多评书演员以为只要有新书就可以吸引人,殊不知一部书要千锤百炼,不精雕细刻,如何可以吸引人,否则再多的新书只不过是一时的热闹罢了,到头来繁华散尽真纯现之时,却实在剩不下什么。用许多色彩鲜艳的碎布条连缀在一起,虽然乍看起来很漂亮,但是当漂亮暗淡之后,却发现这东西只能用来做抹布。而今评书相声所面临的都是这样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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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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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非常赞同楼主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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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袁三国好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道活”里面有他自己博览群书加入了很多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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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袁先生之女袁田在营口说书,有时候也在北京。她的作品在广播里也播出过,公开出版的有《春秋五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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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单田芳为辽宁大学历史系函授的大学生。他是西河门里出身(与评书门有所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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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5 11:33: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本 我有连丽如先生的签名本
发表于 2011-1-24 08: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有05年出版的《江湖丛谈》,特喜欢。不可多得的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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