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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2 Z) }0 j1 U g+ A粮食店街27号福云楼肉食店旧址。福云楼肉食店原先称“福云楼猪肉杠”,开办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春天,店主来自山东荣成,以卖生猪肉为主,因为生猪肉都是用大铁钩一块一块挂在大木杠上卖的,故称猪肉杠。后来,福云楼的生意越做越大,每天生肉的进出量很大,难免遇到剩余量很大的时候,于是便开始自制熟肉出售,谁知其中的一种“酱猪头肉”得到了街坊四邻的喜爱,名气很快传遍四九城,店主人索性将放弃生肉生意,专心做熟肉制品,比较独特的品种有:酱猪头肉、酱肘花、熏鸡、烤驴肉等,店名随之改为“福云楼肉食店”。福云楼的招牌产品自然是酱猪头肉,之所以好吃,和其它有名的老字号一样,在选料、工艺方面都有些独到之处。首先是选料:主料只用京东出产的猪头,薄皮嫩肉;辅料方面用上好的白糖炒糖色,花椒、大料、小茴香、桂皮、葱、姜、盐等样样都有严格规定。工艺方面,生猪头要褪尽毛用清水灌注浸泡,除去血腥气味,再用小刮刀清理残存的毛发和肉残渣,然后一劈两半,入冷水锅煮到七成熟,出锅脱骨晾凉。另灶起火加少许水烧开后入白糖炒糖色,炒成后放入晾好的猪头肉着色,待着色均匀后将猪头移到另一口锅内,加水,放入备好的辅料大火沸煮90分钟,之后改文火煨至汤汁渐浓,烹入适量黄酒继续煨制两小时。到时间后,将猪头的肉皮面朝底、用猪嘴压住猪耳朵出锅,使整块肉呈现大致的方块形状。锅内剩余的酱料需继续用文火熬制成酱红色粘汁,顺势刷到刚出锅的猪头肉上,略微晾凉后,口感最佳,肉酥烂而皮筋道,色润泽而味醇香。到了1955年,北京市商业局开始对116家零售业、饮食业、工业私营企业进行公私合营试点,猪肉行业有四家:福云楼、万珍楼、宝华春和天福号,福云楼从此走上了公私合营进而集体所有制化的道路。1960年起,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令全国进入紧缺经济时期,福云楼的酱猪头肉已经从价廉物美的家常食品变成了味美价高的奢侈品,而另一样美味在不经意间开始令大人孩子心驰神往,这就是福云楼的酱兔头。酱兔头不仅便宜,只卖三分钱一个,最要紧的是,买它不需要肉票!在那个年代,不用任何票证能买到如此荤腥美食,实在是一件想起来就从心里往外乐的美事儿。福云楼的酱兔头不仅秉承了酱猪头肉的风味,而且在经营上非常通人情,小一点的兔头可以得到“买三饶一”的优惠。每天下午三点钟,住在粮食店街附近的孩子们会约好了似的在福云楼会聚,在不大的店堂里挤得满满的,没买到的孩子在柜台前踮着脚张望着、密密地围着,买到的孩子则高举着油乎乎的草纸包着的兔头兴奋地挤出人群,迫不及待地马上开吃,整个店堂弥漫着浓浓的酱香,夹杂着孩子们的大呼小叫和享受美味的得意神情,不大的福云楼店堂犹如节日般充满了未加掩饰的欢快和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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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v, T2 r8 R6 O8 @/ M! c这样的日子确实过去了,如今的孩子们无从想象一个酱兔头会带来怎样的喜兴。都说只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长大、才会具备坚韧的品格,然而如今的家庭大约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回到那样的年代、那样的生活,这对于新一代人而言,福兮祸兮,只能让他们用自己的命运来回答了,我们姑且在此记录,留待后人填写答案吧。 2 m6 ~/ i L( V
福云楼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歇业,美食与美好回忆一起封存。 F7 h% i5 x9 ~" ]" A+ A. z,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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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店街38号是一座民国风格的商业建筑,原本用途已不可考,推断是零售业商号,两层砖木结构,临街三间,面北还有一间,西北角切出一个45度立面,最大限度地利用了临街空间。顶部都有高大漂亮的砖砌女儿墙,砖雕饰面虽大半脱落,但昔日气度仍依稀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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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店街40号是一座风格鲜明的旅馆,建于民国初年,总占地约160平米,三层砖木结构,坐东朝西6开间,大门设在南起第四间。现在的外立面在这两年愚蠢的统一粉刷中被刷成了灰色,而它原本的立面是青砖与红砖每四层交替砌筑,非常耀眼、醒目、华丽,是典型的民国初期仿西洋的工艺,这也是它始建于民国初年的证据之一。 5 U) S. I$ J; R1 N8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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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侧面没有刷涂料的部位还可以看到原来的装饰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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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面用壁柱和檐口划分为多个单元,并采用大规模白色灰塑装饰,与青红两色墙体交相辉映。壁柱的顶端为仿古希腊爱奥尼式样,楼顶的女儿墙呈平面型,墙芯内也使用了大型白色灰塑作装饰。不需要费太多力气,只要仔细地去除表面的灰色涂料,这座具有典型民国早期风格的样本建筑就可以原味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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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4 q z; T9 b9 B, r粮食店街42号原是传统铺面房,在粮食店街中段路东。现在已经一分为二,临街北部改建后开办“正和川菜馆”,南部基本保持原有的格局,改作民居,原来的铺面封闭成了临街的窗户,但又几乎被川菜馆的灯箱完全遮挡,只剩大门的位置算是没有什么障碍。一眼看上去,这里只有凌乱、局促和简陋,殊不知这样的建筑仍未失原味,只要去掉那些本不属于它的赘物就可以了。 3 Z% d* A7 ^5 m
粮食店街44号原有一座“火德真君庙”,俗称火神庙,实际上是一座道观。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清政府成立民政部,下设民治、警政等机构,开始对地方民政事务进行详细调查。根据当时的京师外城巡警右厅上报的调查表,火德真君庙仅有主持李岐祥一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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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店街55号,新城削面馆。一眼看上去,这是一座红砖砌筑的铺面房,年代不会久远,但是它的体量、格局和样式却如同百年前一样,几乎是原样脱胎而来。从墙上的标语栏可以推断,这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翻建的铺面房,从临街拐角的看面墙可以推断,这所建筑是有原型照搬过来的。虽然比较新,但是仍然反映了粮食店街原有的风貌。
( `9 D; Q6 |: t: c/ X# C$ F粮食店街61号,北京客栈原址。北京客栈原本是一座三层砖木结构建筑,建于民国年间,坐西朝东,东西长40米,南北宽20米,正面五开间,正立面是青砖清水墙面带石基座,六条壁柱通顶,层间有檐口,平券窗有少量砖雕装饰。中间一间是平券大门,两侧各有一根小圆柱,上面架着一块匾额。立面顶部有女儿墙,正中有一块砖雕围绕的砖芯池子,镶嵌“北京客栈”四个字。进大门后,一层客房沿西、南、北三面墙布置,二、三层客房则四面布置,并设跑马廊,中部形成通天中庭,顶部设大罩棚。除了北边两个、南边一个步行楼梯之外,中庭中轴线候补还有一座单跑楼梯直通二楼跑马廊,然后在垂直方向又设了一座架空走道从二层直通三层,这组颇具匠心的楼梯令整个大厅在规整中增添了几分灵动。整个建筑中西兼顾,立面带有于民国时期西风东渐的影响,而结构主体和内部装饰仍以中国传统工艺为主。 9 P# G+ h& y S/ S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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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客栈曾更名“建国客栈”、“北京新宝乐建国客栈”、“新宝乐建国客栈(如家客栈前门店) ”、“北京新宝乐如家客栈”。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或二十一世纪初,北京客栈原建筑被拆除,原地重建了这座黄绿相间的钢筋混凝土三层建筑,更名为“如家快捷酒店”,是一个加盟连锁经营式酒店。北京客栈一直没有列入文物保护范围,从今天看来是非常可惜的,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房屋的使用者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对旧建筑申请重建,一般都会得到批准,六必居、中和戏院都经历过多次翻建,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一个历史时期风貌的消失。而新的建筑是否会成为这个时代的风貌而被后人珍视,现在的人似乎不怎么在乎。 $ ?; x: u7 {4 L' U. g( a8 I
粮食店街73号,据传原为京都会友镖局,现在是粮食店街第十旅馆。 ) ~& C6 a% q5 d+ }4 l7 {' W
提到“京都会友镖局”,就得先谈谈“三皇炮捶拳”。三皇炮捶门派奉轩辕黄帝为先祖,起始年代未见记载,到明末清初年间,河北冀县武术名家乔三秀成为“三皇炮捶门”有文字记载的第一代,乔三秀的儿子乔龄(字鹤龄)为第二代。乔龄传授的第三代弟子有宋彦超(字迈伦)、于连登、张文彩、王双奎四人,其中的宋彦超悟性过人,在所学基础上自创“夫子三拱手”,并于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来京投奔“神机营”,因身手不凡,得赐五品顶戴。宋彦超在为官期间浸淫官场,倦于周旋政治,毅然弃官下海从商,在粮食店街创办“京都会友镖局”,以保镖业谋生,兼开班授艺,使北京三皇炮捶门派走上了公开独立生存的道路。清同治五年(1866年),宋彦超的师兄于连登之子于鉴(字镜堂)进京拜宋彦超为师。于鉴有父亲传授在先,再得宋彦超的指点,技艺更加精绝,后在北京另开山门传授三皇炮捶拳。一时间, “三皇炮捶门”声名俱振,宋彦超和于鉴功不可没,“京都会友镖局”的生意也日渐兴隆。以京都会友镖局为根据地,三皇炮捶拳得到了有序传承,有文字记录的共有七代。1949年之后,第四代传人李尧臣曾担任北京市及全国武术比赛裁判长,曾被选为全国政协委员,北京市武协理事。2 h8 z9 T3 ?-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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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Q) J% U, c7 \' \位于粮食店街73号的这座建筑坐西朝东,两层砖木结构,东西长40米,南北宽18.5米,建于十九世纪初年。正面七开间,青砖清水墙面带石基座,正面由壁柱和层间腰檐口分割,腰檐下边有小垂花头砖雕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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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券方窗,两侧券脚均有非常精致的砖雕,图案分别是萱草、葫芦、缠枝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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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0 h* c6 W; N' B6 B6 o- ^1 L窗套下方柱脚呈八字码须弥座样式,中间串联扯不断回纹。 / O) @' W" `7 S: o/ j6 ^# Q2 ]
7 W! X+ U% u) l, V5 t+ U- k$ b _9 F大门在正中一间,青石门套,门楣上方镶嵌砖制匾额,顶部有高大女儿墙,每间都有海棠池子,里面过去应该有图案或文字。整个立面大处简洁,小处精致,是清末民初受西方建筑思想影响的典型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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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2 s8 @& c) J# _$ W; a' j* L进大门后先看到的是前庭院,一、二层房屋沿四面布置,东西各七间,南北各三间,二层设跑马廊,中间是通天中庭,顶棚为后加。继续往里走进入后庭院,结构与前庭院相同,东西尺寸略小,东西仍为各七间,南北各一间,前后庭院分别在南北厢楼山墙一侧各设一座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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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建筑虽历经修缮有些许改动,内部装饰也有不少变化,但是总体结构保存得非常完整,建筑自身的状态也非常好,是一座难得的近代建筑实物样本,2001年7月12日被公布为北京市第六批文物保护单位。
% n) a7 k- J0 S1 H最后要说的是“梨园馆”。清乾隆末年,北京戏曲艺人成立梨园公会,购置了两处梨园公所,一处在崇文门外精忠庙,一处在粮食店街南端惠济祠内。梨园公会是戏曲艺人行业协会性质的组织,对内管理艺人的日常事务,对外代表艺人打理演出业务,参加社会活动等。精忠庙“天喜宫”又称“喜神殿”,是梨园公会从事各项活动的主要场所,供奉有“喜神”。到了清道光七年(1827年),各类剧团到北京后,必须先加入梨园公会,政府通过梨园公会对演艺界实施控制和管理,精忠庙的主管由内务府官员担当。宫内需要演出时,也是通过精忠庙的梨园公会选派演员入宫演出,此时的梨园公会已经成为带有官方性质的管理机构。1912年,梨园公会改组为正乐育化会,仍属行业协会性质,1928年撤销,同年又成立北京梨园公益会,会址设在樱桃斜街34(今65)号,称“梨园新馆”,1936年改组为北平梨园公会,1947年换届改称“京剧公会”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撤销。 6 P0 m+ Z3 J6 C% [4 p3 T
位于粮食店街惠济祠的梨园公所属于梨园公会的辅助场所,称“梨园馆”,主要用做外地进京演出剧团的临时下榻处。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秦腔旦角演员魏长生进京演出《滚楼》,引起全城轰动,“梨园馆”是他在京演出期间的临时住所。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乾隆皇帝八十寿辰,高朗亭率三庆徽班进京贺寿,演出结束后决定留在北京发展,是先在“梨园馆”落脚,后来买了房子才搬走的。惠济祠是明朝旧祠,“梨园馆”设于此多年后,到清末民初时,这里不知为什么变成了“天寿堂饭庄”。1911年,梨园公会打算收回房产,诉讼请求天寿堂饭庄迁出,不料诉讼失败,结果是房产归天寿堂饭庄,“梨园馆”被迫迁走,个中缘由已不可详查。原先在“梨园馆”内到处都挂着匾额,数量众多,上面刻着梨园子弟的名字,到“梨园馆”迁出时已经全部散失,只有一只八卦铁香炉和一件铸有“四喜班光裕堂”的铁磬等少量器物移送到樱桃斜街的梨园新馆保存。如今崇文门外精忠庙和粮食店街惠济祠均已拆毁无存,樱桃斜街的梨园新馆也早已改作民居,只有门簪上由老生演员时慧宝书写的“梨园永固”四个字还能表明它昔日的身份。& ]. y" z9 e9 q2 u5 I% H/ `- Z5 a9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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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往南走过粮食店街,能留下的故事已经不多,能留下的建筑比故事还要少,有幸留下的建筑得到善待的就更少了。如果能够珍惜这些历史遗存,让人们得以在真实的环境中回望历史,让后来者因为反思而感悟历史的教诲,让文字记载可以变得触摸可及,让居住在此的人们在安居乐业中令城市文明得以延续,难道不好吗?世事更迭,历史的精彩为时间所湮没,丢失的究竟是文明还是尊重文明的道德心,谁也无法说得清,在没有来得及认清历史遗存的价值之前,未经仔细梳理便行将消失,不能不说是这座城市以及城市中人的遗憾。从来没有奢望过历史的积淀能够分毫无损地传承,但是面对仅有的碎片,到底是彻底砸碎换取今人的生存空间,还是籍此珍重祖先对文明的贡献,这已经不是一条粮食店街所能够承受的话题。粮食店街和其他处于改造中的北京胡同一样,它的悲哀在于只能被动承受它养大的子民对它的好与不好,而它的伟大也在于它不屑于它的子民对它生命的尊重或不屑。它是这座城市的缩影,冥冥中守着盛极必衰的法则,用它今天憔悴的面容警醒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子民们:如果尊重历史文明的道德心就此颓倾,再大的辉煌日后也有今天粮食店街一样凋敝的命运。多么盼望今天的城市不要如此摧枯拉朽式地巨变,不要像八国联军冲入圆明园那样如入无人之境,不要像文革那样横扫一切历史遗存,北京这座城市已经被内忧外患摧毁了太多次,要怎样的谨小慎微、怎样的精心呵护才会变成“过分的溺爱”?如今在粮食店街的东边-鲜鱼口和大江胡同一带以及西边的煤市街,已经听得见隆隆作响的拆迁声,看得见遍地瓦砾和残垣断壁,这滚滚拆迁的烟尘终将会笼罩粮食店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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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F, H. x: o9 O6 E: ` 仅以此文做个纪录,只为让人知道粮食店街的前世今生。- U5 n h& ~8 @; F3 i4 R
' g$ a8 u3 Q) [% s7 N& Z(2006年2月 全文完) ! e' C9 I0 @: V4 n%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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