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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有朋友送了我一只狗，松狮，雄性，九个多月，未成年，按照辈分应该管我叫爹。长的像维尼熊，于是顺嘴儿就叫了维尼。 这只狗在朋友家过的是皇上日子，凭良心说，我的朋友伺候狗绝对比伺候媳妇上心，八百块特意请了个保姆。美国经济危机了不是，我哥们儿觉得光瞧热闹不跟着危机一把不够意思，深思熟虑咬牙跺脚干脆也危机起来。头一天电话给我央告让我收留他的狗，遭到义正慈颜我的谢绝后口口声声不要活了。这个年岁的男人交个朋友不易，为了维护我们酒肉般纯洁的友谊，我老婆心软，再三递手本恳请我考虑她的爱国主张，用她老人家的话说：一家几口每天都要喂，不在乎再加一口儿！英雄，特别是成了家以后的英雄气短的时候居多，况且鱼缸里的鱼、地上活蹦乱跳的儿子、桌子底下钻来钻去的猫还要指望人家，得，顺从民意落个明君的口碑比什么都强，毕竟将来要上史书。 朋友送维尼到我这里落户的时候我没在家，据我小儿子说仪式还是蛮隆重的，具体是净水泼街还是黄土垫道他没有仔细阐述，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夹道欢迎总是有的，送没送花与天气阴晴有关。 我哥们儿颇够意思，送狗的同时扛来了一大袋狗粮，这狗呢，算是带着户口有粮食关系。我哪，笑脸相迎，介绍介绍家里的基本情况，如同老支书欢迎城里娃到村里插队落户时的厚道与殷勤。 家里房子虽多，哪一间也不适合它住，时间紧任务重，都没来得及装修，敝屋陋室装皇上总不大合适，于是决定让维尼暂住三楼露台的水房，等我发了财能买得起金箔想都不想随意往墙上贴金的时候，高屋彩画雕梁画柱的给维尼来上一间才算正经孝顺。站得高看得远，我是这样考虑的。 维尼来的时候，我家已经有一只狗，名叫卡米，名字挺俗气，是我小儿子起的，京巴儿，在我家呆了三整年，用我老婆的理论，狗活一年，相当于人活七年来算，二十一岁，想来应该大学毕业正着急面试找工作，所以火气很大，弄不弄没死赖活地叫唤抱怨工作不好找申诉在家当啃老族的苦痛。维尼来了，卡米叫的更凄惨，声音里加了哭腔，一层楼都挡不住它的呜咽。 按照社会分工，遛狗不属于我的职责，维尼没来的时候，光遛卡米‘一人儿’是我大儿子的专利，用他的话说，卡米是他的亲人，可每年开学交学费他还要跟我要。维尼来了，‘遛’成了个大问题，不到一岁的它力量很大，大到能把我拖着小跑儿。我儿子们曾经尝试骄傲的去遛，有一层担心隐在我心头：出门是个大小伙子，猛不丁摔个跟头，让维尼拖着疯跑，柏油路面粗糙，磨，没来得及站起来直接成了相片回家。我老婆遛过维尼一天，肩膀、小腿磕青了两块儿。我一直坚信维尼的祖上肯定给爱斯基摩人打过工拉着雪橇横穿整个北极用不了半天儿，瓦特测试新蒸汽机的功率选用马力肯定定义错了，倘若他当时多个心眼儿往狗身上想想的话，第五次工业革命业已完成，并且第二次世界大战基本没工夫打不起来。 出门的时候维尼牵着我，它走在头里，曳着拉链绷绷紧，假使我要点棵烟，一只手进兜里掏烟卷儿，一手拽着狗链往前欠着身子找寻平衡，等烟卷掏出来这么会儿工夫，我已经到了西山脚跟儿底下看得见碧云寺的塔尖儿。风驰电掣，余光中马路两侧的树成排的往后倒，看见二大爷想打个招呼说句‘吃了吗您？’风大正好迷了眼，揉揉，睁开一看，面对的是个姑娘，人家正从香山门口贴白瓷砖的卫生间出来。 我一直很佩服维尼，单就它执着的围着每一棵树和电线杆子精细不厌其烦嗅的劲头儿，遑论期间还要翘起后腿儿挤上几滴尿液涂抹诗意的日子——以我说，倘若要我如它那样，肯定做不来，就算从玉泉路到八宝山这么短短一截儿，我也得便了血——身子里的液体根本不够用的。草地是维尼的最爱，从它毫不在意是否践踏草坪惹绿化单位的人们不痛快就看得出来，见到草坪，它的小眼睛开始放光，恨不能插翅成鸟即刻飞过去，来到草地边缘迷蒙着眼神，一刻，倏地一刻就夸张地纵身一跃把自己当成了跳谭溪之马，它跑，一跳一跳地跑于绿草之上，马变了打水漂的石头片儿，跑够了呢，伸展四肢肚皮贴地趴着，舌头吐出老长，喘成一只狗的模样。树上飘下的落叶和天空中路过的麻雀都会引起它的好奇，把它从狗样中扯出来让它装猫。赶上确实不累，它会跳起来伸出前爪捧着够来一个姿势优美的后空翻。太阳落山的那一时候它也会出神凝思仿若个智者，太阳东升树影匍匐在地上爬它会侧头瞪眼儿跟着在地上爬。它很热心，见了同类都打招呼，天生来的乐天派，有主儿的没主儿的，但凡是条狗，它都往前凑，根本不顾人家是否夹着尾巴还是竖毛呲牙。 索普参加奥运会时那一身鲨鱼皮的泳衣是我生命中的最爱，会不会游吧，攒钱买一身儿穿，过过洋瘾大小算个理想，维尼来了，我琢磨着我的理想快实现了。每次遛，它总往我身上扑，防不胜防，弄得我裤子上永远都有狗迹，整条胡同的猫远远躲着我走。衣服换的频繁，我老婆有些不乐意，是不是买条水衩——那种连腰的橡胶裤子穿上好些，我在考虑；服装改了，形象设计从新来，头上呢抹油梳中分，眼镜换成变色的——但分外面有光，它一定得给我变色，往深里变，不能让人们看见我的眼神；置办一个长烟嘴也很必要，象牙买不起，先踅摸根儿筷子刷漆将就；门牙最好敲掉两三颗换成金牙，手头紧不出钱来，可以考虑借高利贷；膏药，小膏药也得买几贴预备着，太阳穴顶重要，经常出门，不能招风，适时贴上既美观又实用，至于左边、右边还是两边都贴，要看心情而定——当维持会正会长呢，一定要贴左边儿，左为上，副会长呢，贴右边儿左边空着虚位以待，他们若是不让我当会长只是敲锣通知各村到场院开会我就什么也不贴，空着，告诉父老乡亲他们穷得根本发不出工资寒碜他们。 这篇文字写到这儿，我老婆溜进来，下巴放到我的肩头，亲密的小声儿说：“亲爱的，写什么呢？” 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的我，用手捂着屏幕回答：“无它，无它，狗事儿！” 大家都知道，我老婆是一个贤惠的女人，她说：“嗯，挺好的。电脑有辐射，老坐着对身体不好，去，出去散散步吧，外面飘着秋雨，多浪漫哪！” 我说：“不想动了，我还没吃饭呢！” 我老婆：“先去走走，回来我给你烙饼摊鸡蛋。” 我十二万分的愿意相信我老婆会给我烙饼，自打土改之后她没烙过饼，手艺一直荒芜着。 “给，披上件衣服，外面冷！”我老婆递上一件棉袄给我，我的心如棉花一般一下子温暖起来。“噢，对了，散步的时候就手把维尼带上，天黑，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大放心！” 我说：“我一个人挺好的，就别劳累维尼了，它趴了一天也怪不容易的！” 我老婆：“带上吧，就伴儿，培养培养感情！” 我恨透了这个世界，就是烙饼卷木炭吃得嘴里心里黢黑也改变不了我的观念！！ 说起培养感情的事儿，略微还有一丝光亮烛照着我的未来，秋风夜雨，如果碰见个下晚班的漂亮姑娘而人家恰巧不讨厌我，我是不是可以挑战一下儿这肮脏的一夫一妻的旧制度呢？！？ | 
发表于 2008-10-8 09:26:00
发表于 2008-10-8 17:03: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