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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由市场买了块儿盐卤豆腐，晚上做饭炒了几个菜，把豆腐分开，一半儿炖一半儿凉拌，凉拌豆腐放上葱花儿、盐、香油、一勺辣椒油，用筷子拌匀尝了一口，挺好吃，但就是觉得少了什么，好像还差一点儿什么味道，差在哪里了呢？
忽然想起小时候回乡下舅舅家，舅舅常带我去一个地方儿，没错！我小时候常在那里吃凉拌豆腐，那才叫好吃。是他们村儿的大队部儿，院子很大，中间是晾麦子的场院，四周都是房子，院墙是干打垒的，大队一切生产工具和种子都放在这个大院儿，饲养牲口的马厩也在这院儿里。平常一到晚半晌儿，吃完饭的老爷们儿们，都会溜达到这里来，聚在大院儿里饲养棚边上，在明亮的气死风灯下侃山。
冬天没有农活时，白天有事儿没事儿，大家都会来院儿里的墙根儿下，抽抽旱烟儿晒晒老阳儿。快到晌午的时候，就会听到由远而近的梆子响，一路响进院子里，聊得正起劲的人们都会停下话头子，向院儿门口望去……一位一米八几，三十多岁的大汉，就会出现在院儿门口，身着一身土布衣裤，扎着的裤脚儿下，蹬一双踢死牛的千层底布鞋，肩搭一条白色羊肚儿毛巾，腰间扎一条布带，斜后腰上别着旱烟袋和烟荷包儿，手推一架木制独轮儿车，国字脸上总是带着憨厚的笑，人透着干净利落精神。 每回大汉都会把独轮儿车停在大家身边儿，用微笑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就找个墙根儿蹲下，拔出旱烟袋用烟锅儿在烟荷包里挖满烟叶儿，叼在嘴上，从衣服口袋儿里掏出火镰（一种月牙儿形的小铁片儿），把火绒绳儿放在火镰月牙口边儿用手捏住，往另一只手中的火石上快速划过，火镰和火石擦出火花儿，把火绒绳儿点燃（点燃后吹灭，用火绒绳儿的阴火儿点烟），然后就慢条斯理儿的抽起了旱烟儿。这大汉住在邻村儿，冬闲的时候做一点小本儿生意，来看他这独轮儿车上，上面放着两大屉热腾腾的盐卤豆腐，上面盖着干净的白粗布（为省钱只能用这个），车的左边挂着一小桶香油，敲梆子就是招呼大家来买香油。
还有一个小篓子，里面装着一坛子烧刀子（一种便宜的烧酒）车的右边也有两个篓子，一个里面有十几个大黑瓷儿土碗和几个浅边小黑瓷儿土碗，另一个篓儿里放着两个小罐子，一罐儿辣椒糊、一罐儿韭菜花儿和一大把竹筷子。
热盐卤豆腐和烧酒的味道，在冬天的空气里散发着，引诱着人们的欲望。原来侃大山的人们禁不住诱惑换了话题，有人开始挑头儿打赌，就用独轮儿车上的豆腐和烧酒做彩头儿，谁输了谁就买一块儿豆腐，谁再输了再买烧酒，打赌赢了的会高喝一声儿：“打块儿豆腐”（就是买块儿豆腐），这时在一边闷头儿抽旱烟儿的大汉站起来，（为省略，权且叫他豆腐大叔吧）从嘴里拔出旱烟袋磕净烟灰别在腰里，笑呵呵的来到独轮儿车旁，把豆腐屉上冒着热气儿的白粗布掀开一角儿，这豆腐有十二三公分厚，一屉豆腐分二十四块，用井字形的木制工具事先压好印记，所以每一块儿豆腐大小基本一样，豆腐屉也比现在的大，一块儿豆腐大概有两斤多，用一把窄长的刀一横一竖划开豆腐，把一块儿冒着热气的豆腐从底下托起，盛到大黑瓷碗儿里，麻利儿的浇上辣椒糊、韭菜花儿、撒一点碾碎的粗盐，端着碗儿拿上筷子转到独轮儿车另一边儿，用筷子从香油桶里沾上几滴香油淋在热豆腐上，双手捧碗儿送到那个赢家手上，再回到车上的酒篓旁，用二两的酒提子提一提子烧酒，倒在小黑瓷碗儿里，也送到那个赢家手里，然后又蹲在墙根儿老阳儿下吧嗒起旱烟儿。 这豆腐大叔总会给第一个买豆腐的人，免费送上二两烧酒（为了免费烧酒，很多人愿意挑头儿打赌先买豆腐），那个输了的人当然和赢了的人一起分享，别人就没这个福分了。 那个年月生活都很困难，这豆腐卖两毛钱一块儿不算贵，还不算搭上的佐料儿，那也不是谁家每天都吃得起的东西，在这大院儿糗着的人，基本上都是各家当家的，所以还是有几个小钱儿的。豆腐大叔不大爱说话，也从不和别人打个赌什么的，所以豆腐大叔的小本儿生意还是很稳当的。 最先喝上烧酒吃上凉拌豆腐的人，你一口豆腐我一口烧酒，嗞儿咂作响甚是馋人，其余的人眼巴巴的看着，馋涎在口中翻动，终于有人继续打赌，有人凑钱合买一块儿豆腐。 “打块儿豆腐”“打块儿豆腐”，豆腐大叔笑得合不拢嘴，这可是遇到了一大帮买主，直到伺候好了每一位主儿，这才又蹲到墙根儿下，笼起袖子晒起老阳儿。大院儿人多时豆腐大概能卖出半屉，少时六七块儿，豆腐大叔每天都要在几个邻近村儿的大队部转转，只有谁家里赶上有客人，才会叫豆腐大叔停下，买上一块儿豆腐，香油、烧酒和碎盐捎带推销。他每天总是先来我舅舅村儿，所以豆腐总是热的，天黑以后豆腐大叔才会回家，卖不了的回家冻上，留着过年再卖。豆腐大叔会在大家都吃完喝完，把钱收过装好以后，趁着大家又都在侃大山的功夫，把家伙什儿收好，跟大家伙儿打声儿招呼，推起独轮儿车敲起梆子向别的村儿走去。
想起来了，听说做豆腐熬浆的时候，会起很多的泡沫儿，早先都是把泡沫儿用勺子撇去，剩下的当然是精华，然后用卤水点好，那豆腐才叫香。但撇过泡沫儿的豆腐会损失一些分量，现在做豆腐都加一种消泡儿剂，产量增加了，但味道就差了。但不知这消泡儿剂是否对人体有害，前些日子看了电视报道，说消泡儿剂对人体并无大碍，这才放心。倒上一杯酒，盛上饭摆好菜，老婆孩子招呼齐，咂一口儿酒，挑一筷子凉拌盐卤豆腐，虽不如以前的味儿香，但也还可以，凑乎着吃吧，老话儿说知足常乐嘛。
X2 \& S. N+ i[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24 19:15:51编辑过] | 
发表于 2008-1-24 18:53:00
发表于 2008-1-24 20:07: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