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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老北京讲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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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23 00: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U]我跟斑竹,莫逆之交.在文学城上看见这帖子,就一定想找个有京味儿的论坛上发.近来仔细一瞧,竟然是天下步武.请笑纳![/U]
老北京讲古 (1)
文章来源: by耳福

北京老人爱养鸟,可能和八旗子弟有关,画眉,鹩哥。。。
挂在老城下的柳树上,笼子都十分讲究,有红木的,花梨的,紫檀的,分旧活和新活,笼子上面的挂钩叫抓,精明瓦亮。把蓝布罩子一打开,嘿!哨的那叫一个好听呵。。。你要真爱听咱就给你来一段 。。。

我小时候要多混有多混,嘿!这么说吧,吃饱了没事拎着板砖在马路中间站着,公共汽车见着我绕着走。我正发愁找不着被拍的主呐,冷不丁背后一把被人揪了过去。“七爷!揪我干吗呀”“小书子,在这撒什么疫症呐,最近又觉得身上太整齐了是不是?给我回家去。”

我七爷是琉璃厂大名鼎鼎的古玩玩家,小的时候给岳彬卖过命,跑到山西云冈石窟把帝后礼佛图的浮雕砸成碎石块装倒麻袋里,给阎锡山的部下使上银子,路条上开的是碎石头,才算运回北平。岳彬把“碎石头”卖给了一位美国古董商。现在这帝后礼佛图拼得好好的就挂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里。为此,这爷俩照实了发了一笔。49年以后岳彬为此死在狱里,而我七爷则隐姓埋名躲回山东老家继续讨换他的宝贝。

话说我七爷回到山东济南自然是闲不住,为了讨宝不仅花光了手上的积蓄还把祖上留下的三栋带假山花园的三进的大宅子给搭上了。其间,南下北上,交结了不少的能人名士狐朋狗友,也练就了一双好眼力,宋以下的名人墨迹只要打开一个角便知真伪。(我为此曾长期不解,待得知其中奥妙后乃是后话。)
市人说无奸不商,此话不假。。我不知道七爷算不算商人,但那一代人发迹闯天下没有真本事是不行的,今天的京城大款靠骗和拉关系批条子发财,大概这就叫时代不同了。

言归正传把,54年我七爷再次北上沈阳为的是寻找溥仪在日伪时从北平故宫带到东北之后又散失民间的文物,归途中路过北京与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重逢叙旧,把盏之间,老朋友提出,新中国建立后,国家制定了新的文物保护制度,毛主席也说要古为今用,老人们(老人指的不是岁数)要焕发出新的热量,眼下政府成立了文物管理委员会,由朋友出面要我七爷留在北京,户口解决外,还给七爷在西琉璃厂安置了住处,并由政府派人把七爷的三房接到北京。(大房病故,二房在七爷失掉宅子之后,跟别人跑了,三房岁数小,人小,胆也小就这样留下了)
七爷从此吃上了皇粮,美的自然是合不拢嘴。不想走马上任的第一件差事便让他睡不着觉。
建国后文物的保管是千头万绪,百废待兴,大名鼎鼎的常书鸿时任敦煌研究所所长,一支人马长期驻扎莫高窟,若论生活条件跟现在比连牲口都不如,我心里服阿!大概那就叫一种信念吧。他们发现大部分洞窟的壁画由于年久风蚀正在成片成片的剥落,上报中央后,中央批示一定要保住敦煌,要让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够亲眼看到祖先的艺术结晶。为此,召集了各路专家会诊,其中包括日本的文物专家。中方提出都是些土招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日方专家拍胸脯说提供经费和先进的修复技术,但有一个条件:点名要借一幅宋徽宗的三尺以上的真迹(中国画论尺和宣纸的制造有关)到日本展出,借期为99年和香港割让的时间一样,而借方由此次会诊的专家私人出面。有这么借的吗?典型的敲诈阿。会上大家都蔫了,不能借是肯定的了,可是眼看着上至魏晋下至元明的壁画起泡之后一片一片地往下掉,急啊!怎么办?再请示。据说是周恩来指示邓拓:在保住和保护好国家文物的前提下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有关领导带着这项指示来到北京琉璃厂,并把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当时分管文物鉴定和收藏的一个小头头,谁啊!七爷。。。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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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3-23 00: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北京讲古(2)
文章来源: 耳福 于 2004-02-22 20:35:14



那几天七爷话少了,酒多了。套句现在的话说叫郁闷中。

七爷喝酒只喝老白干儿,76度。那时候有没有二锅头不知道,也没问过七爷。下酒菜是花生米又叫“手一捻”,喝酒不叫喝酒叫诌(没有这字先顶着)一下,用盅诌,一盅是八钱(那时候一斤十六两)三盅下肚“唉!”的一声。。。

近看七爷酷似晚年的林风眠,再普通不过的一张汉人老头的脸,大部分时间脸上找不着表情。提起敦煌七爷就开始数叨一个人,谁啊,就是解放前曾向我七爷买过“溪川图”的张大千,(这幅溪川图就是后来纽约华人收藏界的大哥大-----临终前捐给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那幅,也许说卖给大都会博物馆更合适。)

“临摹就临摹吧,你铲了它干吗呀,只让你手里留下孤本?什么要看下面盖着的是哪朝哪代-----,蒙谁呀,有那么看的吗?不回来拉倒!”一仰脖又是一盅。听老人们说解放前上海的吴湖帆,北平的陈师增,四川的张善仔,张大千兄弟,杭州的黄宾虹以及扬州的蒋凤白和七爷都有深交,在此不表。

七爷封上炉子,披上衣服来到宝荣轩,(XDJM们好像写成小说拉------,千万别对号入座,瞎看吧!)
“马掌柜的在吗?”都公私合营了,但七爷仍然不改口,进了店门管经理从来不叫经理,包括负责人一律叫掌柜的。马经理也同样是一脸苦笑着从后面迎出来:“今儿喝了几两阿?找我是要到哪接着喝是不是?”“这可是你说的啊,晚上下班烤肉季见,你的东!”

雾中的鼓楼, 恭王府,柳荫街,银锭桥-----岸边的老字号“烤肉季”从楼上推开雕花楠木老窗;后海一片朦胧,烟袋斜街上早春黄昏的行人们裹的严严实实的,路边不时传出一两声吆喝声;锔盆锔碗—有钢铜锅换底-----。

两盅下肚后,七爷绷不住了,“上面的指示,我看得真真儿的,保住宋徽宗,保护敦煌壁画,两全其美是让小日本把钱和技术掏出来的同时还得让他美的屁颠屁颠的。”马经理端着酒杯:“明白人!你的高招呢?”七爷没心思吃菜‘兹’的一声干了第三盅,仍然面无表情的咕噜出一串不知是什莫地方口音的话;“红白喜事全都要------做衣服。”马经理差点没呛着;“什吗?!做一幅?做一幅宋徽宗的?您刚喝三盅就高啦,往常不是这个量啊,工作有压力慢慢解决,咱也不能胡说八道哇。您以为小日本是谁啊?他们研究咱祖宗这点事一点不比我们这帮不肖子孙差,在加上人家有先进武器,什么年代的一照就清楚了。”我七爷一抹嘴站起来说:“你是副会长,这事你也有份,那你看着办吧,我有病回济南老家了。”马经理一把把七爷揪回座位上,给七爷杯子里添上酒:“你瞧瞧我这两天愁得这样,谁有心思跟你这打哈哈,我晚上睡不着觉也闪过这念头,可马上就觉着不灵,这不是当年鬼市上蒙大头呵,搞不好是国际影响啊。” 七爷整了整褂子的大襟;“别太把那小日当瓣蒜,我早看出来了,他是一箭双雕,1是可以近距离的研究敦煌,掌握第一手材料。2再顺手敲一幅国宝。要么,怎么以私人名义借阿?”“人家是私有制国家啊,他人头下面不是还挂着一堆头衔吗。”“得得得,我不跟你争,顺便问问,前俩天柜上收上来那幅无款儿的宋画{芙蓉锦鸡图}请宋宝昌老先生看了之后老爷子家怎么说?”马经理乐了:“老七阿老七,有你的,闹了半天你在这憋着屁呐,老头子说了;是宋代的没错。行!不能散风出去,你先试试吧。”七爷叹了一口气,往嘴了夹了一口菜,随即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有些话不好说,可咱俩算得上是老冤家了,你再领会领会上面的意思,我老觉着首长和我想的是一条道,只不过不能明说罢了。”马经理直勾勾的看着七爷,酒盅停在半空:“有你的,老七,打明儿起干活!我通知甘肃那边,小日本的钱和设备一到我就交货,下边就看你的啦!”月光下寂静的后海像是一面磨过的镜子

 楼主| 发表于 2004-3-23 00: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七爷 老北京讲古 (3)
文章来源: 耳福 于 2004-02-23 19:03:21



宝荣轩斜对面的一条并肩只能过去两个人的胡同里往前走几十步,右手边有一个青灰色的月亮门,门楣上刻着“艮月”两个篆字,进了门往右拐走廊边种着一排看上去有点枯黄的竹子,在北京竹子是不多见的,记忆中除了故宫的御花园再有就是几家王府里有了。

穿过廊子后面厢房的里正中放着一张足有四米长的正红色大漆(一种植物漆,不是今天的油漆)案子,案子上静静的躺着一张与其说是画不如说是一张色如古檀般的残绢。透过他褐色的凝重晦暗的岁月罩衣,依稀可以辨别出在这张残绢上,约千年之前曾经有一位不知姓名的匠人用一管兽毛扎成的细笔留下了鬼斧神工般对大自然中鸟语花香的丹青吟诵。她蕴含着深刻而遥远的东方哲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天人合一的境界跳脱出尘封的笔墨结构,由不得你的支撑和反抗,刹那之间即被这种神秘而美妙绝伦的境界征服了。托裱的绫绢已残损得如同一件烈士身上扒下来的千疮百孔的征衣.残痕 断裂之处几乎与画芯分道扬镖-----.。

案子边上散乱的堆着<宣和画谱>,<益州名画录>,<五代名画遗补>-----等一大摞线装书和现代图录。

另一头靠墙的长桌则放着各种文房古具。每一样边上还著者小纸条:
徽宝堂宋墨两块,
南纸店明绫四批,古纸(明代)十三张,
樟脑二两,冰片半两,
槐柏树斜街高庙台出土的宋代朱砂印尼一盒,
龙顺成送的紫檀画轴三对,紫檀樟木衬外包团龙图案宋锦盒一个,
木板水印组的老吴头存的历代帝王名人鉴赏印水印木板六十二块,
在一个蓝布裱糊的大夹子上著者:魏鹤卿,陈振铎,葛石,蔡孝夫,施申墨,管元,楚探锥等仿米友人,宋矩,祝之山,董其昌,文征明,沈周及清代帝王题跋小样二十三件.-----.
裱画部李大爷口授小胡笔录的揭裱步骤…..等等不一而论

桌子脚上,地下,七爷一条腿伸着,一条腿拳着靠着墙睡着了-------


七天了,正像网友们说我的一样,除了上厕所以外哪都不许去,吃饭和对外的联络都由上面派来的小许姑娘专人负责,七爷似乎也乐于这种软禁的干活方式。小许是新调到红灯厂的,祖籍浙江嘉兴,随父母亲来到北京,性格文静不爱说话,平时办事极其的心细,没事的时候就静静的在西偏房里一个人坐着,调她来给七爷搭把手自然是上面对这个要求保密的特别差事的有效安排。除小许以外能来看七爷的只有马经理一个人。

说马经理马经理就到:“醒醒,,醒醒,老七!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啦。”七爷被从梦中晃悠醒拉,睁开眼;鼻子前边一瓶带红锡纸封口的天津高粱酒。七爷的眼睛瞪大了一下又闭上了,嘴里咕噜着:“你是想害我还是想害这幅画啊?拿走。”----

天儿擦黑了,七爷的话也开始多了:“这玩艺左边画的荆棘雏菊太多看上去不像皇上画的,倒是有点像黄荃的了,所一得裁掉四寸,这样雉鸡的位置正好居中,作者那点以自我为中心的感觉就找着啦,裁掉之后画显得拉高拉,正好增了几分庙堂气,画中的笔法我琢麽了七天了,真的道! 你说古人画个东西怎么这么严紧哪,他们吃的不也是五谷杂粮麽,要论功力还真不在黄荃,徐熙之下,唉!给小日本拿走太可惜拉。”马经理盯着案子上的画不住的点头,不想在此时插话打断七爷的思路。七爷半闭着眼踱着步咕噜着:“送来的那些题跋我都一一看啦,这帮家伙真是能人哪,要是哪天我闭眼了,这帮高手自立了,还真给美术史添乱。-----皇上的题跋全免,你想啊;要是这东西是宫里的,那历代的御制画谱能不收进去吗?那咱们等于是不打自招拉,米友人的,董其昌的的要上,祝之山的和文征明的等裱好了之后题在绫子上。这样造成既是流传有序;经手人又均是文人行家,不会为了向朝廷献媚而把宝贝交出去的感觉。”

“那南纸店送来的纸和绫子可都是明代的。”马经理插了一句。

“故宫里有哪幅玩艺还穿着原装的行套?宋画到了明朝的玩家手里揭裱一下怎么啦?我为什么要把祝之山和文征明的跋放在绫子上?”

马经理又乐了:“老七呵,老七,两字;我服!”

屋里掌灯了,小许不声不响的送来两杯茶,怕湿了画只好放在凳子上。
“瞧.光顾了聊画拉,怎么把人家给忘啦。闺女阿,天不早了,回家去吧,这孩子不声不响的,要是没留神就跟没这人似的。”


三天后画芯上的题跋全部做好了。
七爷把抽过的关东烟灰与樟脑一起用药钵子磨成比灰尘还细的粉。轻轻的撒在题上的新拔和用印之处,再用湖笔店的上等羊毫一点一点拂满全画,待抖掉这特出的浮尘之后,墨迹和印迹上的浮光去掉了,同时新打上的印和新的字迹的味道与画统一了。

小许进来轻声说:七师父,去西屋吃饭吧,“七爷抬起瘦得像一根柴禾一样的脸对小许说:“我吃不下,你也来先看看吧。”小许往前探了探身子,看着画嘴角抿出笑意:“我不懂,不过这味儿可真好闻阿。” “哈,要说是女孩子家对香味就是敏感,说说;都有什么香味。”小许有点不好意思微笑着眼睛离开画面轻轻的用鼻子吸了吸说:“烟味,嗯---好象还有一种中药的味,反正挺好闻的,七师父;干嘛要给她弄香了阿?”
十天来七爷脸上第一次也有了点笑意:“谁家有这样的宝贝不怕给虫蛀了?谁家不抽两口烟?关键是虽然用的是宋朝的印泥,可毕竟是新打上的,有股子油味儿,我呐,顺带着给她去去这股子印油味,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除光,或叫做旧。”

“七师父,您真行!不过您也该回家看看了, 整十天了师母该着急了。”

以前总在外边跑,她也习惯拉,再说这次的活不必往常,就是回家也睡不好。“

“那您估计我们还会在这呆几天呐?”

“我现在正等一个人,”

“谁呀?”

七爷微闭上眼睛:“眼下一个唯一能写宋徽宗瘦金书的人,不仅能写而且乱真,他就是直接秉承了宋代院体花鸟画风的工笔花鸟画大家;于非庵! !没有他咱这昏庸皇帝就落不了款,也签不了那“天下一人”的叠子名。“



 楼主| 发表于 2004-3-23 00: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七爷 老北京讲古 (4)。。。。
文章来源: 耳福 于 2004-02-25 18:37:40




“蓉芳依翠萼
焕烂一庭中
零露沾如醉
残霞照似融
丹青难下笔
造化独留功
锦雉迷香径
翩翩逐晚风”
好一个;于!非 !盦! 一个一个大拇指头盖大的瘦金书,字形是工工整整,间架结构变化多端,每一笔跟刀片似的沿着画右上边,齐刷刷的排出来了!
马经理和小许站在远处看着,手心里直冒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七爷闭着眼坐在案子另一头的圈椅上。
当“天下一人”的叠子款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令人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由于于老先生的精力过于投入在字上了,在蘸墨的时候手中的狼毫叶筋笔的笔尖触到了立在砚台上的那块漆烟宋墨,这墨块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倒下了,溅起的墨点四散着向周围落去,其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墨点,就正好落在天下一人上边的‘横’上-------。只见于非盦“啊呀!”大叫一声整个人就定在那了-----。马经理,小许的眼睛瞪得跟铃铛是的,七爷的身子一振眼睛仍然合着,案子上发生了什么他心里明镜似的。
“赶紧洗洗吧?”小许急得完全变了一个人
马经理绝望地哭丧着脸说:“小姑奶奶,你以为那是被面儿啊,说洗洗就洗洗的,草坡,花叶子上的还好说,可这‘天下一人’怎么能多一点呀?---这墨刚才是你砚的吧?你砚完了墨不说把墨块放一边去,杵在砚台上干嘛呀?你知道不知道这有多大的干系?这要是西洋的油彩画,说不定咱还能变着方的往上糊一层,可这-----”
小许的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
七爷拉长着一张老脸躬着身子过来细细的端详着那‘天下一人’上的墨点:“马老板,既然事都出来啦,说什么全都晚啦,要怪得怪我啊,不能怪这丫头,再仔细的人也得分个内行和外行不是。”一边把手搭在还木在那的于非盦的肩膀上:“于老,要是把这两行字拿给赵佶老小子看看,管保他也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写的,别愣着啦,先都回去吧。”--------------


(喘口气说点题外话,去年中国嘉德拍卖的宋徽宗写生珍禽图,一时间,新闻炒的是沸沸扬扬,最后大概是以两千三百多万成交。不客气地说,那幅东西要是跟我七爷做的这幅芙蓉锦鸡图比无论从技术和工艺哪个角度来比,实在是差得太远啦,稳坐中国第一把鉴定交椅的徐邦达说该画没有‘天下一人’的落款,是因为它是出自赵佶登基之前手笔,我当时眼珠连同眼镜一块掉地上摔成了八瓣,真是贻笑大方了。后来文物报的专家也不得不指出那是一幅伪作,此乃赘言)


角楼下护城河上的冰已经开了一半,岸边的柳条顶出了小米大的新芽子,沿河看去象新染了一层朦朦的葱芯儿黄绿,衬着远处退色的砖红宫墙,昏黄的天空上,鸽子打着转儿拖出飘飘的“呜---呜-----”的哨音-----。

一大早我七爷就去逛鸟市去了。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看见小许还傻呆呆的坐在那就边打开小盒边说:“丫头啊,来,看看这个。”小许没精打采的跟过来,伸头一看便往后仰着脖子倒退了两三步:“七师傅,您别吓我呀!我最怕虫子了。您弄它干吗呀?”
“我弄它来给咱们提提神。” 小许紧皱着眉头:“阿?---”

晌饭以后,七爷关上门,仔细察看了那个墨点的位置,然后把画翻过来做好了记号又将画卷成筒,将一个细细的蜡纸管固定在标出的记号上,然后取出几只小虫轻轻的放在了蜡纸管里,端详了一阵子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屋外用一把大锁将门反锁上了。

“芙蓉锦鸡图”经过裱画部李大爷(关于李大爷的故事后面还有,中国书画装裱是一门我国特有的技艺财富,遗憾的是很多的绝技现已无人继承)蒸,揭,补,托,修,添,裱的数道工艺之后,终于在宝荣轩后院的上房里亮相了,为了保密来看的人范围很小,除马经理,七爷以外还有几位重要的领导和专家。关于“芙蓉锦鸡图”此时的风采不想描述了,什么四壁生辉呵,叹为观止呵,都不恰当,那就索性不说了。马经理在回答了领导们一系列的问题后抓住了正往外走的七爷:“老七,你急着走干嘛呀?我还有话问你哪。你让虫咬掉那墨点,怎么一咬就咬出了一串小眼阿?”
七爷半转回身子:“遭虫咬多半是在存放的时候,那时的画肯定是卷着的,等再打开的时候就应该是一串眼儿了,待会儿你把她卷起来的时候看看眼跟眼肯定对得上,另外我用的材料;画芯上宋以后的没有,覆被和裱边上明以外的不用,除非小日本的先进仪器出了毛病,你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马经理什莫都没说,摇着头再一次乐了。

若干年之后一个大雪飘飘的夜里----------
“哇:”的一声,我从娘的肚子了出生了,我娘就是当时的小许姑娘,我自打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爸什么样,因为七爷常来看我们,有人说我是七爷的野种,我娘从不分辨,倒是七爷后来告诉我;我的爹在我娘怀上我的时候便死在朝鲜战场上了,因为他和我娘没来得及办结婚手续,我也就自然从烈士的后代变成了一个让人瞧不起的杂种。

“他七爷,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啊?”
七爷寻思着:“书中自有黄金玉,就叫‘书’吧。”

等我稍懂点事的时候,母亲去世了,娘在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了唯一能说上句话的七爷,最后一句话是:“那块墨是马---马----”。

一个血红的下午,七爷的一条腿和四根肋骨被红卫兵打断了,因为严重残疾再加上超龄所以劳改农场不愿意要,于是上面就叫七爷到山沟里看树林,说明白了就是找个远点的地方让他自己饿死。

我和七爷一起来到了一个人烟罕致的山里。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除了和山水树木花草虫鱼嬉戏外,到了晚上,七爷才真正的开始了老北京讲古--------------



 楼主| 发表于 2004-3-23 00: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北京讲古 (5)
文章来源: 耳福 于 2004-02-29 14:25:55



当我在脑子里捕捉七爷留下的故事时候,另外的一些画面却在眼前闪来闪去,这些画面和前面提到的宋徽宗鸟语花香的画面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在古老优雅的绢上,一个是在我异常恐怖的记忆里,尽管我想努力摆脱它们但收效甚微,那就索性先从这些画面说起:

***(下面的文字将要涉及到痛苦,血腥和暴力,和武侠小说里的不一样,看了后会不舒服,不适合的朋友不必读下去,可以看我下面的其他故事。)



你听过豹子交配的声音吗?

此时七爷的嚎叫比那种声音难听不知道多少倍:“啊唉--- --- !! 嗷-------!!!唉------!!!!我等了五十来年啦!!!来吧!小子(音:贼)报应的时候到啦!!!!!------ --------- -----------”
两寸宽,双层加厚帆布,刀一般锋利的电镀钢头,这就是当时最时髦的军用武装带,被十六七岁的壮小伙子抡圆了在空中发出“呜---呜---”的呼啸声,下去的时候那钢头便立着隔着衣服切进七爷的肉里。

“出手吧!啊呦------!!我早就该死啦!!!哎噢!!!报应啊!!!” 他在为了自己年轻时铲掉北魏帝后礼佛图浮雕的事做最后的忏悔。武装带的钢头劈头盖脸而下-----

七爷的眼睛,血红了,武装带的钢头,血红了,天,血红了------。

“你们砸啦那么多老祖宗的家当,早晚跟我一样,也它妈好不了!!”
‘刀斧手’们被七爷的话激怒了,一个脸瘦胳膊粗的家伙抄起一把边上施工用的镐头:“老丫挺的!没见过你丫的这么找死的。”镐头随话音落下,七爷在地上翻转了一下身体,只听到掘柴禾般“咔嚓!”一声,镐尖直穿过七爷右腿的漆盖骨插进土里,只见七爷身子挪动了一下,便什么声都没有了-------。

不知是谁家的婴儿在哇哇的哭个没完-----。

小操场把角的电线杆上吊着隔壁院里的小官阿姨,绳子的一头绑在她的头发上,另一头绕过高高的路灯垂下来系着一双半高跟鞋,被风摇晃着从容的拍打着小官阿姨的脸,她两手被绑在身后,双脚死命的伸直着脚尖似乎将将能沾到地皮儿,她的头皮沿着一条伤口已裂开了一道肉缝----- (人物,情景均非虚构)
靠小红楼边上四五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跪在地上,头上戴着纸糊的高帽子,脖子上用铁丝挂着写着他们名子并打着红叉的大牌子,几个年轻人在他们身上练着拳脚。

小操场中间象扔破烂一样堆满了被砸烂的老红木家具,古书画,古瓷器----等等。其中,仅七爷用一生心血收藏的宋代汝,钧,官,哥,定,五大名窑的瓷器就有不下几十件,古代,近代的名人墨迹,碑拓,古籍善本等不计其数

这时另一个学生跑过来凑到气喘吁吁的瘦脸儿耳边说了几句,瘦脸眨着眼睛瞥了一下地下被打烂了的七爷:“一会儿有首长视察咱们的战利品,把这老王八蛋先拖医院去,首长说留着他还得让他交待问题,中间那堆破烂等会儿再烧。”

快五点了,一辆军用吉普车裹着尘土停在操场里,车上下来几个穿军大衣的人,中间的一个披着大衣戴眼镜的瘦老头向这边微微点了点头,大家在远处一眼就认出来了;“鲁赤水”----康生。(鲁赤水,是康生针对齐白石给自己起的笔名,鲁对齐,赤对白,水对石。)它让身边一个大个子去应付小将们,自己专心的在那堆“战利品”中挑拣着,他身旁的人顺着他的指指点点不停把一些画轴,字帖往车上抱。待车上塞得快坐不下人的时候,几个人才钻进车里拖着灰尘走了----。

太阳要下去了,风更冷了,操场中堆着的东西冒着黑烟闪着最后的火苗,红卫兵们也走了,吊在电线杆上的小官阿姨的头皮已掀起了一半,脚下已经不用力了,几个跪在那的人差不多都倒下了,在七爷被拖走的地方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黑红的血迹-----。
(上面这段因为基本上是真的,所以打得我真TM闷得慌)

七奶奶走了两年了,再加上运动炒家闹得,屋子里那还象人住的地方。----
我用仅剩下的一点玉米面加水煮熟,再掰开七爷被干血粘住的嘴往里灌;“噗!”的一下全喷出来了,喷了再灌,灌了再喷-----。六天后七爷说了句话把我高兴坏了:“唉--疼死我啦书子,-----能----弄口---弄口酒来吗?”
我撒丫子奔到高台阶上的小铺,一进门就给王伯伯跪下了连哭带喊:“王伯伯,借我一两烧酒吧,我到时候捡废纸卖了钱准保还您,不骗你!求求您啦!求求您啦!我七爷疼--- ”
(当时老白干散着卖七分钱一两,我靠,写不下去了)

“酒来了七爷!”我一手轻轻把七爷的头托起来一点,一手把酒杯送到七爷的嘴边上说:“我都找了,连口咸菜也没有了。”七爷吃力得咽下一口酒,耷拉在床上的手慢慢摇了摇又顺着铺板往下摸,半天摸出了一根铁钉子,慢慢的放到嘴里抿了抿,凑上来又喝下一口才顺出一口气,合上眼皮疲劳的靠下去。 我呆了!-------锈钉下酒呵!

山里晚上的空气象洗过一般,晚饭是我和七爷每人半个野菜团子(如果我说它比现在的鱼翅香你肯定骂我,那就随你了)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仍然隔三差五地吃得上飞禽,是我用弹弓打的。有时我把挖来的草药到镇上偷偷的换几两烧酒,待七爷诌下肚后,眼里开始有了光亮。我就紧着趁机问:“七爷,咱这森林里怎么没有老虎呵?您看见过老虎吗?今晚上您给我讲个大老虎的故事行吗?”七爷寻思了半晌:“老虎----见过,但不是在森林里,要是在森林里见过老虎,今天的故事怕是讲不成啦。早前呐,在一个姓张的老头家见过-----”



老北京讲古----网师园夜会张善仔

“城南那复有闲廛,
生翠丛中筑数椽;
他日买鱼双艇子,
定应先诣网师园。”
这是清代文人洪亮吉咏网师园的句子。
在苏州城南阔家头巷内的网师园,起先是南宋史正志的私宅也叫万卷堂,她与南园、沧浪亭遥遥相望。乾隆年间宋宗元退隐之后,又重新折腾翻建一回,取名网师园。网师者,就是打鱼的老头,园主以此作园名隐寓其渔隐之意:老子不干了,回家抱孙子去了。过去的能人都这样,脾气大。(不像现在的当官的,老得都认不清谁是谁啦,可就是死把着不放。) 这网师园你别看它小,她是以精巧紧凑、以小见大著称,当时张爰(大千,排行老八),张善(善仔,排行老二)兄弟俩就住在网师园。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仿照网师园“殿春簃”,建造了中国古典庭园“明轩”,据说一砖一石都是从苏州运来的。其中有四把明代四出头的官帽扶手椅,椅子被上刻有明四家的题字,字的模稿便是在下的手笔,当年17岁。呦!说着说着就又跑题啦!)

记得是小日本儿打进南京的前两年,那时候我(七爷)刚出徒,在窜货场上搂货几次得手,受到师傅的信任,掌柜的让我去南方办货同时要我给张八爷捎封信。我在扬州蒋凤白家里住了三日后就径直奔了苏州。听说张大千私购了一批石涛的真印,他仿的石涛的画经过中间人骗过了张学良,之后为此八爷也心里犯了好一阵嘀咕,这事圈里的老人都知道。张大千在收藏上也绝对是个行家,张八爷当年用买房子的500两黄金从琉璃厂玉池山房买下“韩熙载夜宴图”一时名震京城。此次送信我心里捉摸着是掌柜的和张八爷又有买卖的事要商量了。

到的时候天已经晚啦,开门的伙计探出头,我把来意告诉他,他边把我迎进去边说“不巧,我家八爷有事外出,二爷也刚回来,正在发火呐。”我胡乱点着头跟着往里走忍不住地左右看着园子里的景致,虽说在京城时大小皇家王府的园林没少看过可南方北方到底是不一样,花草树木都透着那么秀雅滋润,此时也顾不上多寻思,只觉着称这里是人间仙境那是一点都不过分!
说话到了厅房的廊子外边,屋里点着灯,隔着大花窗格子看见一排下人打扮的有男有女一个个都低着头,背对着我们穿大褂的大概是二爷,操着四川口音:“还是不讲!你们眼里还有我没有?到底是谁?说嘛!”
这当口不知打哪传来一阵“呼--呼---”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像雍和宫里做法事的时候喇嘛吹的老长老长的长号拖出的尾音。正纳闷呐,坏啦!突然我觉得我眼睛出毛病拉!使劲揉了揉再睁开,要不是看门的伙计扶着,我肯听坐地上了;一只足有八尺长的老虎,嘴里拖着个腿脚直蹬歪的六七岁的小孩!!!从后厅“呼---呼---”
的出来啦!!

(这段故事雏形是真实的,八尺老虎,有夸张的成分,不过过去用小尺)


 楼主| 发表于 2004-3-23 00: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北京讲古7
文章来源: 耳福 于 2004-03-16 18:21:40




入秋了,到了晚上山风送来了凉意。窗外的蛐蛐呦呦的叫着,七爷扶着条残腿坐在草铺上。我用给七爷点烟剩下的小火枝子,把油灯点上,屋里显得亮了,我们爷俩的脸也被映红了----

七爷抽了口旱烟,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开了-----


“我小时候啊和你一样,老追着我爷爷问,老神仙长的什么样啊?其实没人见过神仙长得什么样,不过呵,我第一次见了齐白石的时候心里就估麽着,那老爷子可太像老神仙啦。‘肃然起敬’这四个字的意思也是我见到了齐白石才咂摸出滋味来的。”



好像是“反右”的前两年,那次是上面领导让七爷陪一位外宾去见齐白石,据说这位外宾在他们国家也是位著名画家。

去之前领导特意把七爷叫到跟前嘱咐:“除了带上齐老爷子的润笔外,别空着手去,老爷子苦了一辈子,平时抠着呐,外人去了要是给他拎点好吃的,老爷子就高兴了,下笔的时候就不会应付你。另外,老爷子要是端出点心招待你们,可千万不能下嘴,那点心不知是那辈子的啦。记住!尤其不能让外宾吃。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让老爷子给咱店里写个‘发扬民族文化传统’的横幅,不一定当场取。”

外宾带着一个翻译和七爷在白塔寺回合后,车子直奔西城的一条小胡同。出来开院门的是个老头,据说是个清朝太监,院里种了很多花草,还有大大小小的瓷盆瓦罐,里面养着小鱼小虾,是白石老人平时用来揣摩观察的“样本”。

进了屋来,屋里也养了不少的盆花,暗褐色的老家具虽陈旧却古朴大方,透着祖宗文化的神韵。一叠一叠的宣纸,一卷卷的画稿堆在书架子上
靠窗户摆着一张大案子,上面铺着一张沾满了墨迹的旧毡子,裹着宿墨的大砚台,几个老花梨笔筒,青花笔洗,印谱,线装的古书等等几乎样样都沉浸着岁月沧桑--------

近90岁的白石老人坐在漆黑的老榆木椅子上,穿一件黑色的宽宽大大的粗布夹袄长衫,白发苍苍,瀑布般的银须垂在胸前,透过一双正圆的水晶眼镜片,目光乌亮深邃而悠远。老人皱着眉,微张着嘴,那表情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脸上的起伏和轮廓以及那根根皱纹都像他的画一样于大开大合中透着非凡的气度和朴素善良。似乎是点了点头,算是对客人的迎接了。

外宾好像是被白石老人催眠了,愣在屋子中间半天不动弹,听到翻译说到他的名字才回过神来不住的冲着白石老人微笑点头。

七爷说明了来意,跟进来的阿姨接过七爷带来的礼物,一大串扬澄湖大闸蟹,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冲着白石老人喊:“您老看好了,一共38只,别回头又说人家偷吃了你的。”才转身戴上了屋门。

招呼入座后,白石老人慢腾腾的起身从案头笸萝里拣出一把钥匙,将靠墙的木柜子打开,柜子中又分格子、小柜和抽屉。打开小柜。小柜里面放着几十颗花生和一碟点心。齐白石将花生和点心端出来,返身将小柜、大橱一一锁上,然后示意客人们吃花生。
熟悉齐白石的人都知道,这是老人招待客人的礼数,事先七爷向翻译打过招呼。此时翻译忙对外国客人说:“请客人吃花生和点心,是老人家最高的敬意,但不是让我们真吃,这只是一种小小的仪式。”

外宾觉得受到老人的尊敬,十分高兴,通过翻译谈起了一些艺术方面的话题,东方西方,古典现代,认真而投入---翻译的也十分流畅,然后又提出希望能得到一幅作品。

白石老爷子坐在那闭着眼半晌没动静,七爷凑上前去唤着:“老人家!齐老爷子!”回过头略带尴尬的对翻译说:“睡着了。”



(这些细节属实,下面的句子。希望大家慢慢读来神游白石老人的笔墨)


这是一只做过木匠活的普通老人的大手,竖握着一管善涟羊毫湖笔,笔锋柔软而修长,透明的淡墨连同水韵在徽州特产的净皮玉版宣纸上落下,运笔的速度沉稳缓慢却不迟疑。

一个溶溶的墨点,再一个溶溶的墨点,蕴藏着无穷的生命力在纸面上渗化开来,
几笔勾勒,内力早已稳稳的透过纸背,莹润的笔迹嵌在绵绵的宣纸上。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透明和凝重,笔下的气韵在诉说在歌唱!
浓淡变化的笔触带着老人返璞归真的心境搭配了起来,而随之腕下塑造的生命降生了----- 一只小鸡雏! 形神兼备的跃然纸上。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外宾,泪水在眼眶里颤动了两下陡然间滑落了下来----,


一个活了近一个世纪的木匠出身的老人,将他对生活岁月的垂练和中国绘画真谛的体会从脑海深处传入笔尖,以墨融于水如此单一的手段,表现出了千变万化的生机和天人合一的东方特有的艺术空间。“不似乃欺世,太似则媚俗,贵在似与不似之间!” 从少时起直至临终,一笔复一笔的为人类艺术史绘出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里程碑----。这个老人的就是眼前这位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 齐--白--石!

顷刻.一幅四尺高一尺半宽的水墨画一气呵成了,其实这是一幅抽象的墨点构成组合,“计白当黑”乃中国画里独具的文人境界,八九只小鸡将画面布置的神韵完备,“大匠之门,夺得天工!”人至垂暮之年,阅尽沧桑的胸襟凝炼成艺术的语言时竟呼唤出了童贞,谁不为之感动啊?!--------


题款的时候,在旁边伺候的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朱砂印泥和供老人选择的几枚印章,
白石老人此时似乎入定了,笔端饱蘸浓墨从右上角写下:寄萍堂上老人白石,白石,白石,白石----- 旁边的阿姨一把把老人的手抓了过去:“老糊涂啦,写太多白石了!”

七爷当时和翻译绝对没想到呵!瞪大着眼睛相互看了一下又都抬眼观察那外宾的反应。外宾陶醉在这东方大师的艺术氛围之余也发现这一排竖长的东方文字图案长得都一样?正不解其意的时候看到了阿姨的动作和大家的眼神,心中明更加疑惑了。




 楼主| 发表于 2004-3-23 00:24:0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北京讲古8
文章来源: 耳福 于 2004-03-16 19:06:54



(老北京讲古我想可以用七爷串,也可以不用,这样我以后就方便啦。这一段我想写得轻松一点。)

上次讲到齐白石题款入定的事是真事,那张画后来把款裁掉后重题,仍是一幅神品。今天顺着齐白石往下捋一捋。

齐白石的弟子中有两个得意的弟子,都姓李,一个是李苦禅,一个是李可染。白石老人有句名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两个弟子都能对老爷子的话和艺术精髓潜移默化,因此他二人另辟蹊径,画面上的功力和所创造出的成就至今难以有人逾越。

李可染在中国近两千年的山水画时空领域中,承传古人笔墨的前提下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谈何容易!外师造化,以写生入手,积墨法做逆光山水,厚重无比,墨气淋漓。而李苦禅的大写意花鸟画我个人认为应该在潘天寿之上。比潘天寿的原因是中国目前美术史评出近代国画四大家: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其实这样的评比严重无聊)。潘天寿在中国画的六法中,把“经营位置”发挥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他用山马笔在豆浆做过的纸上作画,笔墨气韵自然不够。而苦禅用羊毫京提斗笔画鹰和水禽其气势,自缶翁吴俊卿,齐白石之后,再次洞开文人画大写意之门,后无来者之势基本已成定局。

范增80年代得意时,曾多次口出狂言加上画面的浅薄,引起不少人的反感,但他当时针对北京画家有一句话说:“中国画家除了二李(可染,苦禅)都是糊涂蛋。”在当时从某一方面讲,是传达出了一些道理的。

网上70中有朋友说老北京讲古,应该讲一点京剧,很有道理。但限于小弟的能力和精力,只能放在以后吧。这里不妨沿着画家的的线往京剧靠一靠,算是给朋友一点隔靴搔痒的补偿。


中国画家和京剧无论从内在还是外在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下面我把一位老画家讲的一些小故事整理一下,供大家品玩:

李可染当时住在大雅宝胡同二号,这个院子是中央美术学院宿舍,里面住着好几位大画家。可染能拉得一首好京胡,不是小好是大好!夏天傍晚的时候常坐在院子里拉上几段,常浚的“碰碑”苦禅的“夜奔”邹佩珠的“搜孤救孤”黄永玉也能串上一出“独木关”“打棍出箱”版本是香港的,常让可染犯糊涂。走廊边,葡萄架下,京韵绕梁,孩子们也在嬉闹-----

李可染在做学生时,杨宝森(马连良的伺琴,据说一秒钟换指20多下,可以说是第一把京胡了吧)曾劝他不要去“杭州艺专”学画画了,跟他拉琴去,李可染不干,看来李可染选对了。

李可染有不少京剧界的老朋友,尚小云,(四大名旦之一)萧长华,俞振飞,盖叫天等(用现在的话都是天王级的人物)有些甚至是亲戚。白石老人也来过好几次这个院子。白石老人的出现总是引来孩子们的欢呼:“齐爷爷来啦!齐爷爷来啦!”从前院一直喊到后院。

一次大年除夕,中央美院大礼堂有演出。李苦禅要在京剧“黄鹤楼”中扮赵子龙。苦禅会打拳有武功的底子,不然哪敢扮赵子龙啊,科班的都打怵。那个角(京音:爵儿)是大武生,扎全套的靠,白盔白甲,神采飞扬!白石老人也爱听京戏,自然要来为弟子捧场。

开场前头一排座为白石老人准备了一张大沙发,男女学生簇拥着老人看这场由他弟子挑大梁的演出真是格外的兴致,近千人的大礼堂做得满满的。

锣鼓点响了,灯光下,赵子龙出场,(武生的难度和武功要求非一般人想象)几圈场子之后,全身压的重靠加上高粉底靴,李苦禅虽然是硬身板,可眼下已是汗流浃背,一个亮相,通报姓名的时候本应该是:“啊!常山赵子龙!”苦禅紧张再加上累得:“啊!啊!啊!---常---常----常-----”
下面的齐白石老爷子和学生笑的是前仰后合,教职员工和家属孩子们登时跟着满场大笑起来!

回大雅宝二号的时候已经快半夜十一点了,一路上,几家人笑个不停,可染还学着苦禅的样子拉开架势:啊---啊----啊—常---常--------常----。苦禅边笑边解释:“实在太,太累了,没想到那么吃力。到报名的时候,弄得那幅德性!幸好!没上‘武松打虎’的那出独角戏,要是上了那出,可真的有戏看了。”


记得某年夏天的的一个下午,黄永玉来找李可染不知是什么事,找了中院没有,客厅画室都没有,便掀开西屋李奶奶的布门帘子,不曾想啊!竟看见李奶奶光着身子坐在大木盆里洗澡,黄吓得连忙往外跑,边跑边听见李奶奶在屋里一边笑一边叫:“黄先生!来吃奶呀!别跑啊!”

事后大家说到哪天的狼狈情景,李奶奶指着李可染说:“他都是吃我的奶长大的,你害什么臊?”






是啊!再伟大的人,也是肉长的,母亲奶大的,与此同时,我的母亲患脑血栓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了---------


“老北京讲古”以来,多谢大家的捧场,这个题目的范围很广,讲一辈子也讲不完,再次画蛇添足的解释一下,这题目原不是我定的,只是在网上和大家开心一把,其实我做不到讲古,毕竟不是那个年代的人,禁不起考证和推敲,只能是故事,说到那算哪,但真的高兴和大家厮混了一番,我想讲古的段子斩告一段落好不好,想到好的故事我是不会错过70的,本来就没有善始也没能善终,只好等大家的砖了。

感谢:斑竹,我不打油我写诗,书童,2间工房,牧歌,崇拜,ABC,太师椅,野心,青琳,兽面人心,贪吃的胖子,好梦公司王总,扔手巾板的,发蚕豆的,拎马扎的,坐门镦流鼻涕的,山沟里的牛牛,清云大侠-------想不起来的所有一起玩儿的大侠们!

耳福祝所有大侠快快乐乐的,身体棒棒的!


 楼主| 发表于 2004-3-23 00:26:00 | 显示全部楼层
所有跟贴:


&#8226; 为福爷的为人之慨,叫好!!! - 太师椅 (0 bytes) (3 reads) 2004-03-16
&#8226; 福爷的文笔与为人都太感人了, - 书童. (0 bytes) (4 reads) 2004-03-16
&#8226; 感谢童大侠每次都往海外原创辛苦转贴!不知你是谁!神交了! - 耳福 (78 bytes) (34 reads) 2004-03-16
&#8226; 我要等成望福石也要把你下一篇给能出来 - 菁琳 (0 bytes) (9 reads) 2004-03-16
&#8226; 菁琳大侠让小弟感动1! - erfu (0 bytes) (2 reads) 2004-03-16
&#8226; 回复:老北京讲古8 - 真无名 (62 bytes) (36 reads) 2004-03-16
&#8226; 多年不见的好文,故事生动,文笔感人,可谓“凌空飞笔,意纵横” - 青云大侠 (0 bytes) (2 reads) 2004-03-16
&#8226; 讲不完的千古史,诉不尽的故乡情。 - 叩谢福爷 (0 bytes) (4 reads) 2004-03-16
&#8226; 我靠!福爷出来和我吃顿饭吧! - 翠华楼掌柜的 (0 bytes) (8 reads) 2004-03-16
&#8226; 我看二位还是到我这吧,“二位里边请”----- - 鸿宾楼老板 (0 bytes) (4 reads) 2004-03-16
&#8226; 别馋我了行吗!刚吃了点速冻饺子,别说翠华楼了,现炒得 - 什么都行 (0 bytes) (2 reads) 2004-03-16
&#8226; 我读八篇讲古,如醉如梦 - 故乡人. (100 bytes) (38 reads) 2004-03-16
&#8226; 福兄笔误: 杨宝森乃"马谭杨奚"四大须生之一 - SANDANCE (262 bytes) (38 reads) 2004-03-16
&#8226; 哈哈!是杨宝忠!打错啦!心里想着杨宝森就打成宝森,谢提醒 - 耳福 (0 bytes) (7 reads) 2004-03-16
&#8226; 这笔误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它摆在那! - 耳福 (0 bytes) (8 reads) 2004-03-16
&#8226; 等下一版吧 - SANDANCE (0 bytes) (3 reads) 2004-03-16
&#8226; 我也正被自己楼上的笔误郁闷着呢。删又不让删 - 一失手郁闷中 (0 bytes) (2 reads) 2004-03-16
&#8226; 谢谢耳福大人讲古,更佩服您的为人,美文美韵萦绕脑际 - -牧歌 (213 bytes) (55 reads) 2004-03-16
&#8226; 啊呀!吃不着看看也美,等你好就拉!还带来这么多好吃的 - 耳福口福 (0 bytes) (2 reads) 2004-03-16
&#8226; 回复:啊呀!吃不着看看也美!有点犯罪的感觉。。。 - -牧歌 (466 bytes) (38 reads) 2004-03-16
&#8226; 不行!我得出去找家中餐馆去,你贴这两样太厉害啦 - 耳福 (0 bytes) (5 reads) 2004-03-16
&#8226; 反省中~~~ - ;((((((( (0 bytes) (2 reads) 2004-03-16
&#8226; 格格,你去吃的时候带着我好吗? - 小馋嘴. (0 bytes) (2 reads) 2004-03-16
&#8226; 好的好的,想吃什么啊?先来点 - -牧歌 (244 bytes) (22 reads) 2004-03-16
&#8226; 白石喜欢的海鲜 (图) - 三道菜 (221 bytes) (55 reads) 2004-03-16
&#8226; 这么贵重阿!厨师也是不老仙啊~~ - 谢谢厚礼~~~ (0 bytes) (1 reads) 2004-03-16
&#8226; 为什么福爷的原创不上精华区? - 我怎么也想不通 (0 bytes) (4 reads) 2004-03-16
&#8226; 斑竹手下留情,进了精华去,就不能写或读跟贴了。 - 青云大侠 (0 bytes) (3 reads) 2004-03-16
&#8226; 每次原贴都是给保留的,照旧可以跟。7..的白塔寺都进去了 - 请去精华区一看 (0 bytes) (4 reads) 2004-03-16
&#8226; 懂拉懂啦! - 小的糊涂 (0 bytes) (2 reads) 2004-03-16
&#8226; 大侠这厢有礼了.小的最近也让精华区 - 整糊涂了 (0 bytes) (2 reads) 2004-03-16
&#8226; 拜谢各路豪杰指点。 - 青云大侠 (0 bytes) (1 reads) 2004-03-16
&#8226; 福爷又给我们大伙说古了, - 真开心。 (0 bytes) (1 reads) 2004-03-16
&#8226; 福爷引路,让小的们领略到祖宗文化精深 - 拜谢! (0 bytes) (3 reads) 2004-03-17

 楼主| 发表于 2004-3-23 00: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学城70S里,非常热闹的一个帖子
拿来给所有的这里的朋友
尤其,天下和或许也在的叔叔
秦懿没消失,秦懿永远谢谢你们的关怀
希望你们都很好
发表于 2004-6-6 13: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 欢迎!!!!! 谢谢你!!!!!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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