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 ]" v! N* z/ X W( V' j, N6 c今年7月1日,北京市府招待外国使节到一栋古城门前的老建筑物参访。这种古建筑在北京不算稀奇,旧城中的胡同,两层楼式的四合院。1949年,北京据统计共有胡同七千余条,到80年代末剩三千九百条,到90年代只剩下一千二百条。宾客们走至庭院里,不进大门,直接进了二楼楼阁。四合院的高建筑已被挖空,宾客们沿着北京独有的泥灰色窄道,一边走动一边聊天;惟一奇特的是中堂围着栏,一团黑,什么也看不清。墙边的烛光跳着火,像紫禁老城里某一间威严萧瑟的衙房,北京市府想做什么?宾客们纳闷。 H, B3 P1 l" N9 j) S* k
; B2 C0 p D, Y突然,一阵寂静。主人宣布请现场的宾客屏息以待,数秒钟后,灯全开了。一个「大北京规划」的模型,伫立眼前。古老的旧城在东边;新北京在西郊区。北京宣布了「新北京城市大计划」,把市中心搬到西郊区,2020年完成,古新并陈的新北京,规划者年龄不到四十岁。, O( X, S. b8 x
' e1 Q) n6 d8 N/ o) A$ w9 f/ Z我们常谈古迹保护,台北短短历史的迪化街该不该拆迁?香港移民的城市,何必论古迹?北京城是人类「地球表面上,最伟大的个体工程。」「整个城市深浸于礼仪、规范和宗教意识之中。」(美国建筑学家,E.N.Bacon语)从马可孛罗感叹的元大都开始,北京闪烁的琉璃瓦与灰红并陈的平民四合院,一直是「世界之最」。自1450年至1800年间,北京为世界上同时代城市规模最大、延续时间最长、布局最完整、建设也最集中的封建都城。这样伟大的老城,保护「古迹」,理所当然,怎么可能发生争论呢? & G6 _5 [& J6 r2 @4 t1 o $ N& B' T. D1 R但是北京五十年来的城市徘徊,说明了任何古城的想像与再造,都是一场豪赌。正如人生没有意外,懦弱、疯狂、盲目,所有的抉择都会在人生中沉淀,包括一座城市。今天「2020年新北京城市规画」,好似个创举,50年来的北京城市规划争论,直到前年才有个了结;但它却是1949年10月1日梁思成等人在中共建国第一天,就已提出的蓝图。 . q/ y2 |. u! g( m% ?' Z1 f O6 O0 Y, C* T+ G, s
五十年来北京沉浸于已逝的上万个历史事件中,每个筑梦者都呢喃他迷离的梦,每一个摧毁者都毫不犹豫地摧毁它的过去。活在北京的人和外人不同,看待胡同像看个匿名的黑暗世界,旧城门挡住了交通大道,那古老的城墙一度曾在「大跃进」时期,成了令人厌恶、毁灭性的体系。水管不能铺,地下电缆不能走,抽水马桶化粪池不能装,作家王朔写了一篇文章《烦胡同》:「我家住的那一带俗称朝阳门城根儿。…胡同里的居民衣衫褴褛,面带菜色…有什么快乐可言?胡同里天天打架、骂街。」对胡同老居民,古老的历史想像,像个奢侈的意念商品,「总不能叫我们严冬里,老走到院子外的胡同口大便吧?」 - d7 ^* p4 t) L, B, m5 Q2 f9 Z6 `* T+ p0 r
北京是个不是被过度赞美,就是被诅咒至极的地方。1246年开始建造的元大都到了1958年毛泽东「15年赶超英国」的口号后,全变了样,成封建残余。空想、蛮干的时代,北京还曾疯到想拆故宫。「拆故宫」?这在任何一个平静的年代,正常的人类都不可能想像的事,却在北京50年代发生。1958年至1962年间,北京共拆了426座寺庙,5381件佛像,化成金属文物,重约五百余吨,只为支援工业。4 c3 i2 y6 ^( y; A( H5 x
1 i4 e5 x" s" C7 f8 C历史晃了一圈,回到原点。5 K# g8 M A8 O6 b8 k.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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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中国垮掉的一代,就为了学习一个初始已知的道理。总是得错到一个地步才要回头。它重复于各种不同的情境中,我们的、大陆的、迦萨走廊的、日本的。一切的重复,只因「人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却太贪也太偷懒,太惯性」,北京一位建筑史专家这么说着。50年代的中国,不敢移至西郊盖个新北京,等一切都错了,才又回了头。这一错,却又是错过了半个百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