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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建民的家族,和金鱼已经“纠缠”了数百年。
3 |2 l4 V/ m6 J* Q# ^ 早在清康熙年间,徐家就奉旨成为宫廷“鱼把式”;后来,乾隆皇帝又挥笔题字“金鱼徐”,徐家先辈别着御赐腰牌,在故宫里出入自如;等到日本入侵,爷爷徐国庆抱着一盆名贵品种,四处躲日本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徐家金鱼作为祝寿礼品,送给印度总理尼赫鲁,尼赫鲁还亲自接见了徐建民的父亲徐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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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几十年过去,徐家曾经的三百来种金鱼,一度只剩下了“最不值钱的那几种”。
& h& z; K: X3 h9 r6 e 53岁的徐建民,花白头发,鬓角微翘,坐在大排档里唠叨往事。 从小伺候金鱼,给金鱼吸粪水没吸干净,总挨父亲的皮管子,抽得脊背声声作响。后来文革,金鱼成了“资产阶级腐朽文化”的代表,迫于生计,徐建民干过工人,开过出租,跟着歌舞团表演过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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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2002年,父亲徐金生临终问:“民子,咱家的金鱼怎么办?”埋了父亲,一抹泪,这个汉子决定重振家业。
: q$ Y9 `4 c' F: ^! y 两年后,徐建民辞了工作,在京郊租了一块地,取名“的士鱼场”。他四处寻访流落民间的老品种,可金鱼是活的,不像青花瓷,多少年过去,“蓝丹凤”、“鹅头红”早就没了原来的姿态,可他照样买下来,心里念叨:“给我几年时间,看俺‘金鱼徐’的手艺。”
- K8 z0 m6 W" j8 }" i! g 他和妻子按着老照片的样式,复制了传统木海,放在鱼池里漂着,美其名曰“航空母舰”;为了研究金鱼的遗传特征,徐建民还花五万块钱买了显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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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一穷二白,只身前往鱼场的时候,除了胯下的电瓶车,身上只剩一件军大衣。没钱置办别的物件,冬冷夏闷都得忍着,荒郊野地,野草比人还高,除了容身的小屋子,方圆十几里不见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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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着野猫,盯着水鸟,徐建民没日没夜的扎在鱼场里。早上起来,绕着鱼池子溜达一圈,看见鱼吐着泡正游得欢呢,老徐才敢放心去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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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年冬天,他卸“木海”时不小心跌进冰窟窿。棉裤湿透了,大腿抽筋僵住,冰水里泡了半天。喊了半天,愣是没人听见。耳边大风呼呼作响,他抠着硬邦邦的泥土,吼起国际歌,生把自己“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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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过两回‘冬泳’了。”他心有余悸,“祖宗保佑,别有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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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记得祖上的事儿,早在70年代,父亲徐金生写出《中国金鱼》时,日本就有人出重金请他们父子去日本养鱼。父亲没答应:“金鱼徐不做汉奸。”
1 i' W1 }/ i5 q6 u 但对于金鱼世家来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中国传承了一千七百多年的金鱼文化,如今面临着被日本、泰国赶超的尴尬境地。他拿起手中的那张蓝丹凤老照片:“多美的鱼啊,体型如蛋,尾巴长过身子、薄如蝉翼。现在,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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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眼看着京郊的地价越涨越贵,老徐租不起了。哪便宜,就打游击似地搬过去,可北京城的郊区,哪还有便宜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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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哪都行,可我的鱼挨不住啊!”徐建民眼圈红了。的士鱼场的一百多万尾金鱼,在颠沛流离的时光中损失大半,鱼场开不下去了。老徐把五年来精心培育的四十对种鱼养在大木盆里,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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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天,四十对珍贵种鱼被人一夜之间毒死,鹅头红、蓝望天、墨龙狮头、蓝丹凤、王字虎、丹凤球,这些价值连城的“活古董”,都没了。老徐第一时间报了案。警察过来一看,撂下一句:“不就是几条鱼么?”徐建民哭着骂道:“这不是金鱼,这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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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自己拍下的那些金鱼的尸体,欲哭无泪。清明节扫墓,他对着祖坟痛哭:“我怎么去见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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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徐建民还是选择了坚持:“我不能让地下的爷爷和父亲骂我。重头再来吧,这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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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守着鱼池子七年,徐建民手中的老品种已经重现生机,还培育出“三色文鱼”等新品。听说“金鱼徐”回来了,媒体蜂拥而至,全国各地的金鱼爱好者们也慕名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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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不一样了,“金鱼徐”的名气越来越大,各家“亲戚”也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有次逛鱼市,甚至有个鱼贩子操着河南口音理直气壮地冲他说:“我就是徐建民,您去打听,北京玩鱼的,谁不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