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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郭记私塾堂,坐落在德外大街西侧西后街中段,是个坐西朝东的两层跨院,进了门楼兼门道,是一个不大的天井,右拐是前院。郭老师的父母和爱人孩子,住有北房三间。西去有一小夹道,通往后院,北房两间半是学堂,另有一间西房堆放杂品。 5 ~, H1 E4 F! w/ W: }1 r1 x
二十多位学生,根据年龄及进校时间不同,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名言集》、《六言杂字》、《论语》。 ' h. z9 D% k# X3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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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U# T7 N" [8 k (图为作者68岁后习作素描) 8 q# @* c2 o- q
! J1 N5 K- S8 |3 b0 k5 C8 k 1947年春节过后,八岁的我上学了。第一次去学堂是德兴老伯带我去的。那时,北京的冬天特别冷,地面常常冻开大裂缝。我穿的长袍棉袄,是那时寻常装束,挡寒,腿也不冷,棉袄袖口缝上袖筒,类似清朝的马蹄袖,挽上去,免得袖子脏,放下来,手不冷。下穿勉裆棉裤,怕漏风,裤脚用腿带子扎紧,脚穿中式毛窝。书包里只有一本《三字经》。 7 J, l; c) D* g; @
进了老师的北屋,按父母嘱咐,一定要给老师鞠躬。郭老师的父亲接待的我们。寒暄后,得知我只有〝庄子〞的乳名,还没有学名,老人想了想,就言道:你姓李就叫文广吧。李文广从此就成了我的大名,一直沿用至今。我再次向老师鞠躬后,就被引进了后院。 6 o! G' g6 _3 D# J: S) }
开始学习儿童启蒙书《三字经》,学习的方法是老师教念两行,就靠自个在座位上眼看、口念、心记了。
+ [$ t: d* q) F3 c3 r$ f( |( b6 D*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译成白话就是;童年时代,纯洁可爱,环境影响,逐渐耍赖,如不教育,顽劣变坏,教育根本,专心出才。总结成功人士时的经验;专心致志,目标对路,辛勤刻苦,必有收获。正是天道酬勤的道理。
# F! z9 Q5 X0 ~' g( W' w 当时我们念书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平念;一种是唱念。平念只需半闭住眼睛,按节拍摇头晃脑念就成。在学堂的氛围里,一跟就会。唱念倒也不难,有调没谱,随大年纪的学兄一唱就入门。只是在每三个字之间加个“来”字;“人之初来性本善,性向近来习相远。”声音高低有别、快慢适度。老师凭着学生背、念课文的声音就知道每个人的熟悉程度了。 4 \- o! V. N% X d: q0 L
学堂的西端是老师的座位,配备简单,一桌一椅。桌上有个小闹钟,侧面窗上挂着一把戒板,专门打学生用的。戒板极像四合院大门的门插棍儿,放在老师身边,有着很高的威慑力。督促众孩童学习不敢怠慢,抬头即能见板。只有用心读书,别无它念。放学前,依次到老师桌前,背诵事前规定的段落。偶有磕磕绊绊、支支吾吾的同学,老师习惯地侧身一摘板,也甭废话,也别求情,学生很自然、也很配合地把左手伸出。(打左手不影响写字和吃饭)。老师捏住学生的手指,掌心更显突出,手起板落,干净利落,“啪”、“啪”短促精悍的声音响于整个室内。其挨打的板数,根据背诵情况而定,打完后,被打的同学就会龇牙裂嘴,把被打的手掌不停地在裤上上下磨动,通过摩擦,麻木疼痛的刺激。其他孩童装作视而不见,自顾不暇地温习自己该会的段落,只求板子别落在自己身上。 ! @+ E3 ^, f1 w9 R* h! D
有极顽劣的学生,引发老师盛怒,并错合一。会让他趴在长条凳子上,扒下裤子,露出屁股,旁边有两个大年龄同学左右扶着,免得被打者从长凳上轱辘下来,没有了后顾之忧。老师开打,那手段真是稳、准、狠,啪啪声音异常脆响。挨打的学生狼嚎鬼叫的求饶,旁观的学生不寒而栗。行刑已毕,老师恨铁不成钢似的长出一口气,学生提起裤子,低声抽泣几下,也就完了。放学时,仍旧随大伙儿一起撒欢儿似的追跑。刚才不可目睹的惨状,犹如没那档子的事。在私塾堂的一年时间里,我也体验了板子打在屁股上的滋味:不好受、不情愿、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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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外面的院落并不大,下午放学,学生排队到两个洗脸盆前洗脸,用什么擦自己解决,多半是一抹了事。
% R R8 s5 ^% F2 f- b+ R5 j 院落西南角靠地面开了一个洞口,墙外刨出一道沟通往菜地。院内靠墙根的洞口安放一个花盆,这就是学生的小便处。每到课间休息,大家蜂拥而至,依次排队。小解时,要对准洞口做便盆用的花盆,需单腿跪地,虽操作如常,无奈要调整姿势。为解决内急之事,个个犹如施礼。气味如何,已习以为常,小孩子是不计较的。 % M6 J$ Q5 p" V2 N4 j$ u( s
某日,我随众人冲出教室,幸运排在第二名。前者蒋中和解裤跪下的瞬间,后面人一拥,连锁反应;我撞蒋某后背,他跪身不稳,将花盆挤碎。有眼明腿快的好事者,夸张地捂着肚子,高声喊叫;“老师,我要撒尿,李文广把花盆打碎了!”几个同学借机虚张声势,故作猴急刻不容缓的状态。郭老师闻讯后,头上青筋外露,手抄一板,急步奔向后院,无需指挥调度,众人早已腾出一小块场地,方便老师擒拿。我已吓得躲进墙旮旯,脑子一片空白。老师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腕,就抡将起来,老师为圆点,我离地的身体好似在划半径。不容我分辩,接着,我被按住,裤子已被扒开,
& l% V/ M6 B2 E “啪——”,板条已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我的屁股上,钻心杀肉的感觉。“啪、啪……”击打声与“哎哟”的叫声交替响起。犹如打贼一般力度,告诫着下次不得顽皮。 3 t9 L$ Y @3 \" r& L
7 P9 F7 \4 s+ b& e" R5 z 这次事件后,小解问题老师做了些改变,即每天下午课间休息,老师带队北行左拐,绕过西大坑,到太平湖苇塘解决方便一事。这样,大家也高兴,无形中又多了一次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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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学的路上,蒋中和见到我,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怪你,大家挤你,你才撞到我。”七十年代中,我俩又在德外相遇,时光荏苒,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相互问候了一番,并未提及那次被老师狠打的话题,估计他已经忘记了。学生有错,挨打,很正常,过后学生是不记老师仇的。现在回想起来,倒也有趣,真想回到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 ' @+ g3 P0 C* Z' L* j$ J. l
0 w" u6 k, R: Q- e. K4 @" S, J 郭老师开私塾教书,最怕的是视察私书的官员来学堂,当时政策已经规定只能教学生官书,即官方统一安排的教材,不许再教通常的私书了。只因郭老师认为官书像教孩子儿歌,有悖教书授课传统,从心眼儿里抵触,二来私塾教材已经顺手,不愿改变。 4 r4 ^0 X4 b0 n9 U* y4 X* h5 g
每到视察人员来到学堂,郭老师就会把人请进北屋中堂,客气让茶,闲叙片刻。师嫂乘机暗渡陈仓,通知后院;“查书房的来了!”只一声不高声调,我们急忙把私书扔进杂品间。干净利落,绝无声响。然后大家一起背诵官书,说是背诵不如说是干喊更恰当。 h3 O1 f9 r5 q+ T9 F8 _/ x3 `
其一:“划龙船,划龙船,船上岸上一齐喊,不怕喘不怕汗,大家用劲快到岸!” N4 f% @- S: E4 s% X$ |9 G
另一常喊的段落;“咕噜噜,咕噜噜,半夜起来磨豆腐。忘掉累不怕苦,快快磨灭出好豆腐,送到千家与万户。” 9 @9 Q/ `3 K) Q0 z) d2 w1 w9 l k2 k
前院能听到这样的喊书声,无需细看,或许早知道怎么回事,顺坡下驴,也不深究了。
3 J8 c3 S* F3 K f9 k( j2 h) R' \* ] 待师嫂再回到后院,便会理直气壮喊上一句:“走了!” 2 \* |; K6 j; k3 O5 c& `' @
学生们就会去杂品间找回自己的书,依然高声诵读:“孟子者,七篇止,讲道德,说仁义。作中庸,子思笔,中不偏,庸不易…… ”
. d; b7 C0 E0 X 不过,这天放学前,同学再到案前背书时,老师测验的认真程度,可就差多了。 ) E0 R F0 A) p( f2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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