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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走走停停,心里眼里只剩下前面一辆车的尾灯,一红一黯。交通台里依旧是那些主持人温香软浓的话语,面对那些无法选择的套话,我报之以一笑。想着浓妆艳抹的主持人们依然会跟小贩讨价还价,依然会挑剔品评某家餐馆儿里的饭菜非常难吃——当然,那是她们做完节目隐于公众目光之后的事儿。都是凡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艳俗的世道搅起浮躁的泡沫涂上每个人的面颊,连捧着一本书背对夕阳静默地读都变的非常功利想从中得到些莫名的启示烛照空虚黑暗不可预测的人生隧洞,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人们平静呼吸、从容活着? ! `; c6 f0 P9 L4 u9 N, C
那一刻我想到了死,我想倘若我心脏病突发,眼前一黑,身归另一个世界之前,我的意志是否还会支持我把车平稳的停于路边,熄了火儿,锁好车门,用一种舒服的姿势迎接那个慢慢变凉,尸斑一块儿一块儿长出的我曾经的身体。 " @% r0 V% ^) _9 H) ]
刚刚过去的一年里,我经历了这一生当中聚集在一堆儿的几起死亡事件,冥冥中商量好了似的分布在十二个月份当中,肢解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肢解我的人生观。那些死去的人们用死亡这种决绝的方式割断了我与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留存世间的零碎记忆搓揉我,让我不得不做某些停顿——不知不觉之间,随时随地。 7 c" Z0 A- D/ B3 B+ I; e3 F0 }
我上班的路是京城唯一一条正南走向的高速,叫京开高速,字面上理解大概是通开封的,我曾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尽头,河北某县境内,然后变成穿过乡镇的国道,骡马一样也走,稀稀拉拉的羊群也走,赶集的老乡们也走。有纸钱在车道间飘飘散聚,这是因为南城的居民们死后大多都归于大兴火葬场,这是南城唯一一处烧人的地方。 5 h# G( y( z1 Y. h6 \
地位、金钱、成就、权利,世间有太多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标尺,甚至死了之后与阳间亲友们告别租用告别大厅面积的大小都可以很现实的显示哀荣的规模,可,死亡是一条横线,跨过去了,谁都不能再回来,这一点很公平。
0 a- J n, \ n) G; i 有一次帮一个老朋友策划个画展,住在梅地亚酒店,餐厅里用餐,我和老朋友两个人。邻桌三个,一个小姑娘,漂亮但苍白,一左一右两个男子,姑娘哭,两个男人侧着身子小声儿哄,大约是小姑娘使性子不爱拍某个节目,而导演非要她上。两个男人挂着电视台工作牌,低声下气,姑娘百般扭捏。
5 Y- h2 n# V* h$ Z& y 在大兴殡仪馆内看到过另外一个小姑娘,躺在棺罩里,脸四周都是花瓣,遗像甜美地笑着。
- \* A% @5 @- r9 X6 q) ~ 贵为国母的江 青自杀死在狱中的时候已经七十多岁,完了葬在北京西部挨近五环的一处陵园,墓碑上写的是李云鹤,葬式很低调。她女儿解释说:现在恨她的人还很多。
: ^- C6 O5 N. d+ A2 l( V& M 离她的墓穴不远也有一块儿墓碑,确切的说都称不上‘碑’,城砖大小的一款青石,上面写着:亲爱的孩子,爸爸妈妈永远与你在一起。字很小,落满灰尘,斜插在一棵松树脚下,土堆都没有。 : {* \6 x1 c7 T9 T1 t. b
死人的事儿每天都在发生着,谁也不可能拽住那些将走人的衣襟。读老舍先生深厚绵软幽默豁达的文字的时候,感受不到太平湖冰冷的湖水,即使《四世同堂》中那么仔细的描述过祁天佑跳护城河的那种悲凉;看王国维巧辨寥廓缜密的词话,有谁知道昆明湖在何处等着?老舍走的时候没说话,号召说真话的巴金不小心活了一个世纪多一年。 3 M% \3 _+ M8 k X/ ^4 P( X) [
人类是野蛮的,野蛮到驱使自己与自己的同类剿杀,野蛮到驱使自己的同类为虚无缥缈的道德、宗教献身。炮火连天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哀嚎四起,除了疼痛,除了恐惧,谁找得出哪怕一丝真理的影子?
8 {1 Z* q' f* R# e' ~6 V 赌命,为了一家一姓的富贵荣辱是赌命;为了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生成立世也是。鲜活的性命,为你而死就是生的伟大,同样鲜活的性命不为你而死就是轻如鸿毛?
8 }, Z4 K' n+ C 含泪劝告的流氓到处都有,纵做鬼也幸福的混蛋比比皆是,为什么,因为缺少敬畏,缺少对生命的敬畏。 5 |* Y7 O6 j! `( ]/ J
有一个老朋友写了一篇文章介绍老北京人死了之后叫‘上床’。那时候的人们大多都睡炕,人之死或者人之将死都要停到床板上,有钱人家到杠房租赁称之为‘吉祥板’,没钱人家大多直接卸下门板将就。这种风俗由来已久,直接死在炕上被认为非常不好,北京人谓之‘脏了炕’。死了好办,直接搭床上齐活,没死行将就木的人也穿戴好装裹躺在停尸板上捯气儿等着,甚者三四天。
% [9 c$ t5 J, u. t: z8 X& r 医学发达的现在是否好些了呢?不!去过医院重症监护室的人们大约都应该有这样的印象:呼吸机等一大套设备堆在一个‘人’四周,吹着,挤着,压着,不撤下去,‘人’永远都叫个‘人’而不会被称作尸体,其实,魂魄两天之前就散了。
7 {* P- f" d6 @* C( L4 f7 p0 b 尊严这两个字对一个跨在生死界限之上的人是多么重要啊!! % P; ~7 q8 Q' T4 _8 C
尊严这两个字对一个活着行走在世间的人是多么重要啊!! ) s/ S& b; ~9 ]/ E% N9 T2 K: s4 [
有一句调侃说:千万别把我当人。不把你当人把你当成什么?牲畜嘛?牲畜最多也就是在槽头抢一两口属于别人的草料,谁会把自己的同类往死亡的深渊里驱赶呢? Y3 X, l) v; \! b2 @- v
无论是谁,都只有一次生命,为了肚皮,吃掉那么多无辜的动物、植物;为了愉悦精神,打杀征伐磨损掉那么多同类,造物主如果是公平的,请告诉我,这是为何!? 6 h9 Z4 ]9 ]8 N) c& R
穿过历史的丛林我行走,目睹先我而去的那些人们,我知道我要坚强甚至残忍地走下去。去过奥斯维辛以后再写诗,冒着白蓝磷火的白骨堆上,月亮又大又红,满是回声的旷野,我和我的黑影子,行走,比石头沉默,比盔甲冰冷。 , q" j* J$ A5 x ]! q$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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