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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老话说：好住户不如赖铺户。因为住户光消费，铺户有收益。。1956年社会主义高潮以后，没有了铺户；改革开放以后，有了个体户，可已经不是有过的铺户。不少老字号恢复营业，也都不只革面而且洗心了。五六十年前的情形，只能从回忆里寻觅，用记忆的碎片拼出大致的轮廓。在提高阶级觉悟的年代，不断忆苦思甜，那些回忆材料，旧时代暗无天日，掌柜的都是土匪，无恶不作；伙计们受苦受累、忍饥挨饿，日不聊生。可据说创造了令今人赞叹不已的灿烂的商业文化。
! I9 ?. r4 N. V D, g 那时都是一家一户的，大财主开大买卖，占五六间门脸儿；还有分号。多少有俩钱，开个连家的小铺眼儿，一间门脸儿，前头卖东西，后头住家。至末末，衣食不愁；走对了字儿，也许发喽。
' l2 u* l+ ^' R( x2 |0 \ 不论大小，都是买卖人儿；受人高看。风不吹雨不洒，不受大累，不流大汗，跟耍手艺卖力气不一样，出气儿都匀式，老有股子闲在劲儿。儿子要能进商店学徒，那烧了高香了；和今天高考录取了一样高兴。
! E; `/ B, j! T) l 买卖家自称“柜上”；领导人称“掌柜的”；写帐管钱称“先生”；下面是伙计，再下面是学徒。
: u* w3 W' ]& P+ W 当学徒得托“来人儿”（中间人）说合；两方面都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都知根知底。跟掌柜的垫句话，就许收下。没这麽厚的交情，就得写字儿，找铺保。当然是霸王条款。进门学徒要守规矩、听支使，不能偷奸耍滑，不能贪便宜动柜上的东西；如有不轨，铺保是问，人由家中领回。学徒三年零一节期满，管吃管住，没有工钱。死走逃亡，与本柜无关。等等。现在看是不讲理，霸道。
, B9 A0 r- b, C+ c) V 常言说“三年学出个手艺人，可学不出个买卖人”。站柜台，什麽人都遇得上，都得应酬。叫人满意。就要察言观色，揣摩别人的心思，说话叫他高兴，乐意买你的东西。留意掌柜的、师兄弟的言谈举止，观察顾客的态度反应，从中学习。没有固定的程式路径，学的是随机应变的悟性和灵性。
) ]* Q7 H7 M" s. Q4 H/ f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父的领很重要，必修课少不得。学徒一般十五六岁，进店必学的，写写算算；如果是文盲，就从识字开始。大点的店铺，有自编的杂字书。四言、五言都有。没有就去香蜡铺买本《六言杂字》（北京较通用的启蒙识字书），在药铺就还得认草字，甚至背《汤头歌诀》。不认识药方子，抓错药，捅大漏子，柜上受不了。赶上阴天下雨，或者上板儿以后；栏柜一趴，写字、念书、打算盘，得空就学。师兄、先生、掌柜的，都是教师。平时铺子里的情形，就是直观教材；学徒要随时注意观察，主客双方的来言去语，眼神手势；能够烂熟于心，才能变通运用，即兴发挥。闲时掌柜的也会结合实例给学徒讲解点评。日积月累，融会贯通；到出师的时候，呆头呆脑的愣小子，就成了伶俐猴儿、机灵变儿。 9 @( r) C: r2 u% o/ J
站柜台要求仪表，店堂窗明几净，店员整洁齐楚；要的是精气神儿！现在叫企业形象。好像是新发明，其实是旧章程。学徒要格外注意，半个月一剃头，顶着个刺猬不行；大褂纽扣扣齐，不许有褶子（晚上脱下叠平放好）。穿短衣纽扣扣全，不扣，掌柜的不干：“敞衣露怀，混混儿呀！”布鞋后跟提好，不许趿拉着。出门去，必须穿长衣（大褂）。“短撅撅的，像话吗！”敞着怀见人、短衣褂上街、趿拉鞋走路，都是犯规的。 ( \! S0 a9 A4 M" l) `1 N
那时没有包装袋。买东西都是用纸现包；现在张一元、吴裕泰卖茶叶还保留着包包儿。学徒的基本功包包是一项，要求紧实，棱角分明，扔到地上不散包、不走样；还得快，买主站在柜台前等着，你老包不上，再有别人等着买别的，多耽误事？都是方略呈梯形纸包，样式不一；茶叶铺、颜料铺、油盐店、烟铺都不一样，看包的样子就知道买的什麽。茶叶方的，颜料、碱面长方的，叶子烟扁梯形的等等。打算盘也是基本功，快、准。珠算口诀，加减乘除，都得滚瓜烂熟。有些口诀转化成常用语。如“三下五除二，快刀斩乱麻。”“一推六二五，什麽也不管了。””三一三十一，均摊。”“管它三七二十一呢。豁出去了”
* J5 l7 e3 C3 Q( ]# t. [ 学徒还要学会鉴别所卖货物的真假优劣，性能，用途用法；向顾客介绍解说或备咨询。要求简单、明了、准确。而今营销专业毕业生商品学、社会心理学、礼仪、文明用语，学一大堆；各类证书一摞。怕也没学徒出身的本事。教的真心实意，图的是把孩子教好；学的也真心实意，近了说，有碗粥，捧着，好好喝。往远看，一辈子的饭碗。严峻的生存条件，理性占上风。对人对己对事情，都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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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4 10:3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