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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得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初中还是高中，冬天还是夏天。出门儿，成年人嘴里必都叼着烟，谁也不好意思让自己的嘴单独闲着。每月家长掏给零花钱的时候并没有言明：这几块去买书累眼睛，这几块买酸枣磨牙，这几块买子弹炼胆儿。 嘴唇上的软毛愈来愈重，弄个动静让周围人知道很有必要。老年间可以说个童养媳预备役，顶没辙了还有娃娃亲。追烦了自己的影子玩儿以后，人世间还要有一个‘什么’聚成的‘影子’在某处等着你——让你在解闷当中慢慢懂得人伦。 新社会，买什么凭票儿，花生肥皂瓜子糖，粮油鞋垫门帘床。上街，瞅见一个小姑娘，面若朗星眼含秋水，尾随着认准了家门，转回家跟老娘要钱，老娘抬腿一脚踹到灶房柴火堆上：“兔崽子，你还是不饿！！有钱给你，没工业券儿，能买嘛？？”发呆，望着灶坑里殷殷的火苗，出离了愤怒，懂得了哀伤，嘴里叼着一节儿倭瓜秧——品尝相思之苦。捡起燃着的树杈点上嘴里的瓜秧，嘶嘶啦啦的暗火在远离脸的一端一明一暗，间或有爆燃的小星星从秧杆儿中跳出来——这，可比偷喝瓶子里的醋、抹碗里的黄酱有意思。相思之苦源于瓜秧；活人之涩源于瓜秧——舌头不会说谎。 黄天霸般跃将起来，黄继光般决绝，搜罗身上所有钢镚儿凑在一起，小跑着去供销社，拍在柜台玻璃上：“来盒儿烟！！” “啥牌子？” “随便，您随便！！” 找个没人背风角落，贼似的，心突突跳，撕开包装纸，扥出一支，点着，大把攥着吸进嘴忙慌紧跟着吐出来，嘴是个机器，固体的烟用不了多大功夫变成了气体的烟，袅袅四散于空中，神奇，神奇！！ 衣服上烫破个洞，原来已有撕剐的十几个洞等着，多一两个大人不易发现；嘴里的臭味不好去，自来水漱，一口不行再来一口，一碗不行再来一盆，牙膏不能挤太多——要不挨揍，找点儿汽油混着刷，烟味儿赶跑了，汽油味儿驻扎下来，那好办，嚼树叶子，大把大把地嚼，直到说出的话变成老绿色，一疙瘩一块儿凝结在空气中久久不愿散去。 除了往墙上写‘王小五是猪头！’；站在街角骂“王小五大坏蛋，吃得多什么都不干！”；蹲在树阴里编‘王小五是狗变的！’之外又多了一门手艺，这门儿手艺所赢得的尊重省着点儿花，最少够用多半年。 半大小子之间的怂恿也可以叫做鼓励，放学，呼啸着跑出校门，逐渐放慢了脚步，回头望望，没老师跟上来，捅你：“嘿，来一棵，来一棵！！” 半大小子之间的攀比也叫做上进，为了吐好一个又大又持久的烟圈儿，自我禁闭在昏暗的小屋很多天，修炼着无穷的乐趣。 北京城有一句老话叫：发小儿，意思是说，从小时候一起玩儿过来的伙伴。倘若我跟别人介绍说，香烟跟我是发小儿，我想它不会太反对！风里雨里，有它陪着，我不觉着孤单；这么说吧，我喜欢写字，写字的时候喜欢抽上一口儿，天底下所有发愁的事儿商量好了一齐堵在门口儿，我也当没瞅见。烟灰缸满着，我的心里永远踏实，烟灰缸空了呢，我能创造，我有这份儿自信让它重新充盈起来。试问，自古至今有多少好文字出于那些烟熏火燎的心呢？就连庙里的菩萨都要等你先插上几柱点着了的香火才会帮你做事儿，没有这么个青烟缭绕的虔诚劲儿，佛爷不掉屁股？ 有科学家跳出来说，抽一支烟少活五分钟。这种说法我不便直接反对，科学嘛，没有科学地球就不会自转，倘若地球生了气，定会惹太阳不高兴，太阳呢，闭了灯不再发光，没了光亮，地上万物还不都得冻死？罢了，为了抽棵烟而与太阳系为敌，让大家伙儿跟着遭罪，不值当的！！即便真的横骨插心全然不顾周围人的感受，烈士样的就抽，我也没有让烟头着着太阳也着着的势力。 想通了这一层我有了点儿底气。休息日叫上齐天大圣孙爷一同拜会了阎王，买了几个苹果。他们喝酒的当口，我溜进档案馆，簿子上瞟了一眼我的寿数，全是繁体字，看了个大概。家走的路上，孙爷端坐在筋斗云上手把着方向盘没回头，郑重其事的跟我说：“行，还不错，下个世纪来临之前你的身子骨应该都很结实，有个小灾小病不打紧！！” “何以见得？”我问。 “席间去厕所路过城门楼子，我看了，诺，就是酆都门口的榜上，没你的名字，没有，最后一名是孙山！！” “掉头！！”我说。 “干嘛？？” “我自个儿写上去，靠后点儿就成！！” 孙爷：“没见过您这号人！！” 我：“看见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走在你前面你心里什么滋味？活上一百年，没一个认识的人搭理，无功不受禄不说，孤单！！” 孙爷：“抽烟解闷儿，你不是会？” “别提这个，一提这个立码儿我就想死，几天前闲的自虐，戒了！！！！” | 
发表于 2008-7-3 09: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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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3 09:22: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