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哥说案：一块水果糖的启示～记“一块水果糖侦破一起凶杀案”（转载）

老刘001

（一）   

清明节。
英文标准译名：Tomb-sweeping Day或者Pure Brightness。
我国二十四节气之一。每年阳历四月五日，是华厦各民族自古延续下来的最重要的祭祀节日。
　尊祖习俗，扫墓时，亲人们携酒食、纸钱等供品到墓地，祭亡灵墓前，将纸钱焚烧，为坟墓培上一抔新土，叩头行礼祭拜。
唐代著名诗人杜牧《清明》诗曰：“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就是对清明节的真实写照。　
清明节。严寒祛尽，万物归春，也是亲朋好友相邀踏青、赏春的曰子。宋时清明节赏春已为遍像。传世之作张泽端<<清明上河图>>描绘的就是北宋徽宗年间清明时节东京汴梁(开封)汴河两岸的踏青、赏春的热闹景象。
7 f. z& ]! Z0 ~8 u. `京西姜牙寺（又称椒园寺）座落在妙峰山间。始建于明初。
相传明成祖朱棣的少师姚广孝曾在此寺修行。他离开姜牙寺时，说了句：“寺内，里七步，外七步，七步里面有宝物。”正是姚广孝的这句箴言，给姜牙寺带来血光之灾——各路盗匪切以为寺内藏有宝物，相互厮杀，尸横遍野，毁了寺庙。
9 I( `( y, u4 f$ e; r       寺庙被毁后只留下一个布满灰尘的破旧不堪的香炉。后来有人发现香炉的破口处似乎有些异样，仔细端详竟发现露出黄色，于是，擦去香炉上的灰尘后，发现香炉是纯金打制的！大家这才明白姚广孝的那句“寺内，里七步，外七步，七步里面有宝物”。应是“里漆布，外漆布，漆布之内有宝物”之说！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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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变幻。历史上的传说无以为凭，不足以信，但恰似历史传说的无情复制，500多年后，姜牙寺附近再现血光之灾。
时间回溯到上世纪1986年开春。
8 O4 w# u* N' A) g9 [: h0 K5 O$ n清明时节。门头沟居民孙XX一家老少，去姜牙寺附近的山上上坟。下山时，儿子晓钢生性顽皮，在树档子里窜来窜去地玩耍，不意中瞅见一山洞，好奇心促使他拨开遮挡的枝杈，探身一看，惊悚道：“啊，有死人！”
侦查员们在孙姓爷儿俩的向导下，忙活了一六够，后半晌儿时，才在荆棘丛生的山坡上找到这个山洞。
9 N: T% r7 T& Q山洞几乎呈90度垂直状，洞口直径60多公分，洞底距地面14～15米（现场勘查时必须精准测出方位、垂度、深度、直度等数据，结合其它相关情况制作“现场笔录”、“现场图”。制作现场笔录、现场图是刑警入门的一项基本功。目的是为固定、还原犯罪现场，使从未到过现场的人可以凭此对现场状况准确了解；同时可以起到与犯罪嫌疑人交待口供相互印证、确定犯罪事实的作用。）
尸骸呈腑卧状蜷缩在洞底。侦察员把绳子系在腰间，攀着洞壁嶙峋乱石摸索着下到洞底，即用抬筐将尸骸拽上；经仔细搜索洞底，未发现其它可疑物。
死者系男性，个子不高，花白头发，衣着完整，头部有纯器伤、（非致命）左胸部有三处刀伤，系双刃面鋭器所致，伤及心脏（致命），双眼球亦被扎碎，血浸透衣物呈凝状；脸和手等裸肉部位被小动物啃啮，仅剩下颅骨和指关节。经尸检推断：死者年约40岁，死亡时间约一个月左右；死者衣物中，未发现任何直接证明身份的物品。
“又是一具无名尸”，我边瞄着尸骸边思忖着，……
无名尸在杀人案件侦察中首要的是查清“尸源”，即被害人真实身份。
  u: q" U7 |- u9 P此案又该从何入手呢？
6 y2 Z$ c; G- f/ B4 f0 \+ a: p我蹲下身儿，复又一件件检索着死者衣物，在棉外套左下口袋中手指触摸到一粘附在兜底的硬物，翻出来一看，竟是一块快化完的水果糖，……
$ |& j8 R( I$ b+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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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T) B/ ]) ~9 @5 e1 n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水果糖。
3 S! X( U( l8 w4 o/ \) j我万分小心地剥开、展平糖纸后一瞥～“白沟供銷社糖果厂”的字样随即映入眼帘，刹间，沉重的心落了地，“终于找到破案线索啦！”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功夫不负有心人”。
可别小看这一块极不起眼的水果糖，那可是层层抽丝剥茧“识破庐山直面目”，逐步查实死者身份的一把“金鈅匙”！
! X2 S' e. b. h按刑警的行话讲，叫“以物找人”。
在“无名尸”、“碎尸”、“尸骨”等刑事案件侦破中，除年龄、身高、体态、血型等一般性特征外；尸体（尸骨）还具有自身特殊的个体性特征，如：疾病、术后创口、骨折、补牙等等、等等，都带有其个体特征（据此查找“尸源”，行话称为“以尸找人”）；
2 }- f  e, F0 j7 z# V与尸体相关的衣着、物品等等，也都带有其相对固定的区域特征。反映的“尸物”区域范围愈小，愈有较大可能性地尽快查清“尸源”（即“以物找人”）。
* I$ R' \: U% R  Y（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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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1 G# L% F. P2 ]案发次日凌晨。
整个儿京城还在“沉睡”着，一辆警车刺破晨雾急速驶向河北省新城县。
“这糖纸是俺厂用的。‘’白沟供销社主任很肯定地说。“可俺们生产的水果糖是透明体的，这块却……”主任犹疑着。
9 i7 G4 Q8 V9 |4 a) Q, [  d: v“那糖纸……？”
. ~" L2 v0 X* H% v“嗯，这种糖早就停产了，剩下的几百斤糖纸……？容俺想想…”随后叫来了库管员。
库管拿着一摞出库单，侦查员们也一起翻查，终于找到这些糖纸卖给了当地个体户和容城县曙光糖果厂。
经对个体户逐个走访，从糖质和含糖量上否定了其当地为生产地。
第二曰。
" h6 h! _: F, ~$ }; m2 i侦察员们又驱车赶到曙光糖果厂～一个村办小厂。
: k+ ?8 v8 }- V+ @0 _“俺们厂没使过这种糖纸吧？”厂长记不清了。
! ~% {  R) H  P) y+ o“还是找找吧。”侦查员把帐单摊到他面前。
" h0 H/ [# H% w4 [侦查员们们在库房里翻腾好一阵，才在一个装满各种水果糖的大塑料袋里找出用这种糖纸包装的三块水果糖。
2 D- I. X: {+ l- {9 p该厂会计提供：“今年头节，俺厂糖纸用光了，现从外厂买来几百斤应急。生产的那批糖都销到怀来、蔚县啦。”
- Y3 x; T6 r1 r( i2 g$ t经送检北京市糖业公司化验，该糖从成色、糖质、含糖量等数值上均与死者兜内的完全相符。
第三日，侦查员们又赶到张北地区怀来、蔚县，通过遍访两县30多家供销社，查实仅有怀来县新保安镇供销社进过该种糖果，且现下仍在销售。
据此，将查找死者的侦察范围确定在河北省怀来县以及周围邻县，重点是新保安镇周边地区。
, Q- t# O( `- @7 o3 ^9 f                           （五）      

根据确定的侦察范围，侦查员们按区域负责制开展了排查工作。线索很快一件件汇集上来。经逐一甄别，均一一否定。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组侦查员在到怀来县百货公司调查时，发现一重大线索：
1 L% {. B$ O; c/ V5 ?3 J, k一位业务员拿起一张 现场证物、死者身穿的外套照片说：“这棉祆是俺们给县化肥厂在门头沟燕京服装厂订制的劳保服，是俺经手的。样版间还有样品。”  经与样衣比对，确定无疑。
3 P! T$ J1 n+ a0 j$ n/ K侦查员把死者衣物摊在化肥厂干部面前，一位车间主任带上脖子上挂着的老花镜，蹲下身辨认后迟疑地说：“这衣服像是俺车间徐延彪的，右袖口烧得洞是……”“小徐有一个来月没上班啦，也不知是咋事？”      
侦查员意识到死者极有可能就是此人：“他住哪儿？”     
“新保安镇。”  
侦查员由车间主任引路找到徐的住家。邻居徐振泉反映：“徐单身一人独居。一个多月前走了再没着家，头十来天夜喽，俺听院里有动静，以为他回来了。第二天早上没见着人，但屋门锁像是动过，也没当回子事‘’。
% b2 {( f" h6 y+ N侦查员捅破窗户纸一看，室内乱七八糟，明显有人翻动过。
“他家还有别人吗？”
“没有。奔四十啦，还没说上媳妇呢。”
* ~! \% h) z6 ]- w3 v6 m“他经济方面咋样？”
“挣钱不多，过日子挺节俭，有点子积蓄，等着娶媳妇。”
; Y+ M! H+ ?7 ?* t  X经“嗅觉”警犬对在徐家提取的换下未洗的衣服与死者衣物进行“”气味识别‘’，均用前爪将放有死者衣物的气味罐扒拉倒，“汪、汪、汪”三声犬吠，以示确认（警犬“气味识别”当时在刑侦中经常使用，法庭亦做为证据采信）。从其它证据方面，也能确证门头沟无名男尸就是徐延彪。
: _- h8 h7 W2 U! O$ v3 Y4 t! m5 ^                           （六）

7 y$ |9 J- E8 ?8 L8 Y9 S侦查员再次向徐振泉了解情况。
2 Z4 Q5 Q7 Y4 G) s/ t6 H. A“徐走后有谁打听过他。”
“后街的李福青跟他关系不错。头几天，他问过俺“延彪还没回来？也不知他京西说的对象咋样啦？”侦查员即刻捕捉到这一信息。
" Z" W$ |8 S" Y“谁要给徐延彪介绍对象？‘’侦查员向李福青发问。
, R$ D5 E$ U5 v0 w) }( g, e“那天俺到延彪家，正碰着张秀安给他介绍对象，说女方是门头沟三家店的。”李福青边回忆边说。
“他俩关系咋样？”
“不赖。张秀安跟延彪借过800元钱还没还呢。”
一份档案摆在我的案头：张秀安，男，25岁，新保安鎮人，1979年至1982年服兵役期间因盗窃被开除军籍，……
张秀安以杀人重大嫌疑被收审。
经多次讯问，拒不供认。
! d$ d7 Q# G, H9 u9 u通过搜查，在张住家获取到户名为徐延彪的8个存折。
! K" J- P1 {  S0 U我将存折拍在桌上，侦查员拿起一本翻开，凑到张面前叫他看了看：“说吧！还死猪不怕开水烫呀！”
# S- V/ P+ Y" [; E; M% v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张预感到抵赖已无济于事，终于如实供述了杀害徐延彪的全部犯罪事实。
$ m& {7 ?) [, v) y头年初（85年），张秀安借了3000元农业贷款，打算跑运输。结果汽车没买来，钱却花光了。年底，农业银行催还贷款，张东讨西凑也填不上这个窟窿。后来，听说徐延彪光棍一个，攒了不少钱。就找徐借钱，可徐不肯。有人给张“支招儿‘’，你给他说个媳妇，他一准借你钱！张便得计用计，说要给徐介绍对家，娘家是门头沟的。徐信以为真，竟很爽快地借给张800元钱。然而就在张接过800元钱的瞬间，一个恶念萌生了……
三月初，张以带徐与女方见面为由，将徐骗到北京，次日乘车到门头沟三家店，（在一个小饭铺二人吃了午饭，还各喝了一瓶啤酒，徐为自己最后的午餐买了单）又步行20多里上了山。张见四外荒无人烟，即趁徐不备，用石头将其砸晕；又掏出随身自带的剔肉刀，照徐左胸连扎三刀，扎烂双眼；（交待说：人死前见到的最后景物会保留在瞳孔中，实为谬谈）搜身后，在附近寻到山洞，将徐的尸体扔进去，用树枝遮挡住洞口；返回新保安镇后，待了个把月，见没啥动静，便将徐家撬开，盗走8张存折，取出人民币1350元……
9 r) S0 m7 F$ Z% t/ b当将杀人犯押上囚车返京时，踏上车门的一刹那，张发出一声哀叹：“看来俺是甭想活着回来啦……”
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任何恶行，终究难逃法眼！
/ x; m$ d- C- Y+ \' Z% @作者：崔铁英，男，已退休，76～96年从警，曾任刑警队长、刑侦副处长、副分局长等职，由于特殊原因离警，二十年刑警生涯，经手侦破多起重、特大刑事案件，以后将陆续笔谈，以飨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