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草长鹰飞 于 2013-1-3 09:2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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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搬家一定得与年岁挂点儿钩，大多数人准定不认。可偏偏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H0 i" I5 }3 p2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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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眼里的搬家，新的，新的总暗含着快乐的意味。有新的勾引很容易冲淡失了“老友”的那一小点儿悲戚。旧家不在，父母可是全的，有父母便不必担心明早的吃喝。即便妈的嘴里噼里啪啦说着很多不曾听过的好似咒世的话，爸的嘴角强挤出些笑意对付而眼圈子业已急红了好几天颇有些往流汤儿白菜帮子上靠的意思。狗的惶惑被一拨一拨进来搬家具的工人打散了，总旺旺伤神，没挨也跟挨了几脚强忍着冤屈似的找一条秋裤死命撕扯——输了官司踹几下衙门口树多少还透着豪横——落单儿的秋裤成了树——一棵伐倒了愈卧愈暖和的树，脑袋低些藏树枝子里呜呜还算条护三邻要强的好狗，眼神儿暂且管不了，弥散着就弥散着，等静了再归拢。) M, U- L8 I% E: v1 ~- Z# g1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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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是两所房子之间的对话。新房子收拾得齐整不齐整太太说了算。钱，太太把着，什么时候口袋嘴儿朝下迎风攘着撒，太太说了算；什么时候勒死鞋带儿，如何抖落也甭想掉个钱珠儿，太太说了算。添什么不添什么先生脑子里打过多少个滚儿——健壮小黑驴儿似的夕阳下抖毛，腾下手儿的太太不言语，半转身眼角儿轻轻那么一扫，一扫就足以令黑驴儿耷拉脑袋泄了气。白抖！还是太太说了算。先生的想法，多少的，总得给那些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书们置备个书橱——上下通体靠墙来那么一溜儿，卧室呢，也来一溜。和平呢，装书；哪天真开了仗，举着锅盖边打边退的时候还有个去处——插上门子就是一座整城——支应个三五天有个想辙的空间。设计公司上了门，东量西鼓捣，样图出来了，张嘴要钱。依着先生，横着一抹，削下个三五千就算，人家要是咬死了呢，也就是他了，一辈子能搬几回家？太太倒不着急了，斜肩带胯一刀劈下去，震得设计公司的小伙儿当时翻了白眼儿脸上的豆儿跟着掉了好几颗。您再添点儿吧！近似哀求的声音一点儿都没能让太太再回回手儿。先生觉着太太心狠，不好明帮着外人说话，嘿嘿赔着笑了两场，一转头儿，不见了太太。小伙子显然没结过婚，以为说服了先生就算摸着根火柴，点个亮儿，岂不知家庭组织法里写着：婚后，开关永远属于太太！白纸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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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嫩的手，磨磨也长了茧子，而茧子这东西假若挪个地方，比如屁股上，防震兼减疼，没疼顶着，先生也颇能拿点儿小主意——何况太太为了显示抻着，早就下了楼，并不在跟前。就这么着了，刷完私房钱的先生，觉出来一点痛快！6 M- ?+ q" r0 w3 m0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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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家具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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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 n6 ]# J# J 还有比定家具要命的——给房子刷内釉——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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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太太的定义，先生的狐朋狗友中有做装修一行的，房钥匙没攥到手之前就声明了多少次装修算他的，连材料儿带人工，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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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j) ?% r+ P- N! }( Y+ e 钥匙过了手，言明六十天期限，钱，镚子儿没拿，茶几上躺着。交情啊，交情这东西比交警的脸子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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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朋友，先生两手交叉脑后一枕，擎等着金碧辉煌了。0 k0 u' l' J( ^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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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天头儿上，太太非要拽先生视察工地，先生一搪塞，躲过了一记屈肘侧击。对，工地，太太就是这么说的。却原来这四十多天中，太太没短了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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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礼拜，脖子上的扣儿越勒越紧如何打坐破也不能缓解气憋，先生绷不住，终究被太太牵进了工地。这份乱呐，该上墙的涂料还在地板上堆着，厨房大开膛， 煤气管子敞着，马桶还没拆封。工地上人气儿不旺，只有两口子不紧不慢地往墙上糊腻子，时不常开开玩笑。远没有想象夜战的热火朝天式。客情儿拘着，晚两天交活儿任谁也不能褒贬——这是先生的心理活动。拽先生进屋撂下绳子，太太转一圈儿，闸板提起来可就泄了洪：交情是交情买卖是买卖。慢工出细活儿，忒慢终究说不过去……，我这儿不是塞班岛，度蜜月您请着！敢情急了眼的太太另有一番威风。工人闭了嘴死干，朋友赔笑连带着作揖，高低儿算是得了一个鼻翼的哼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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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v+ A# t! ?) l" s& { 一边儿是实打实不扎空枪的朋友，一边是比慈颜颜色重得多的太太，除了敷衍，谁可还有更好的法儿教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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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又是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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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心思，找个搬家公司，大件儿先走一趟，剩下慢慢拾掇着，春天还早，什么时候觉着差不离儿，人跟床走，东西再细捯腾。蚂蚁搬家瞧着乱心，乱心可是条理。太太呢，另一个主意。自打一说搬开始，仿佛跟这旧房子有了多么大的仇，多一会儿都不乐意呆。可着先生这一方说：眼犄角儿有泪且流不到嘴边，伸舌头硬舔扭腰岔气遑论，够得慌。太太可不允许泪老汪汪着，硬扥了脸使劲儿给眼泪引流，好似不这么着不足以调上肾气。没了肾气，人活着少了劲头儿，可不得滴楞耷楞？唱戏的不吊眼儿那就是野唱，野唱，哼，正经人家哪儿容得了这个？倚着太太的想法，柜子床铺茶叶桶，锅碗瓢勺饮水机，顶好都长齐了腿儿，先生驾辕做头羊，太太鞭子一摇，浩浩荡荡新家门口聚齐，排着队进屋，该趴哪儿趴哪儿——还都别吱声儿，但凡流露一丁点不情愿，墙角儿啪嚓了的那个存钱罐儿就是榜样。冰天雪地的，摸哪儿哪儿硬，先生不乐意啪嚓，少爷和狗也都不乐意啪嚓，所以呢，闷头儿听呵，驴马们的幸福就在于听呵这一途——四蹄蹬出火星曳曳身子往前走，不能，也不允许想其他。, l2 d8 h! D3 F, |* |- E/ `
2 _3 f- C' D( y6 M9 _5 U 迁都的苦痛在于渴望新生，而这新生完全在心里生憋着，眼瞧不着。比如献帝刘协。$ u& t; i- ]9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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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都的幸福在于构建明日，而这明日迟早会变现成今朝，躲闪不开。比如成祖朱棣。9 K4 Z! T8 _4 r: S9 o3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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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迁一驻之间，最显人生的蹉跎——仅仅对先生说，彷如一新一旧两所房子——旧的呢要有耐心，沥沥啦啦，甭管多少人踢破门槛子，往出抽东西，始终得坚挺着不能趴了架。新的当然得有涵养，怎么装，撑死都得忍着。7 N b- Y- g! d% v)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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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很容易，再想活过来，就得费周折，随着吧，除了随着可还有什么好法子呢？娶妻生子搬新居，都是人生大喜事，大喜大悲之间就隔着窗纸薄薄的一层，捅破了，悲从中来，那是，那是一定的！4 M5 \0 _5 w. U6 n)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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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的，比写的还准！！) l* R- v% p- K3 s* _- o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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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 09:0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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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 18:31: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