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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h' c' g6 F2 v 兴许有人会对我的提议感兴趣。譬如有朋友远道而来,除了请他喝点儿,瞧瞧醉酒之后我身子另一面的真实,我会拉着他跟我到这块儿荒地上走走。我不乐意把她称之为我的荒地,虽然有些时候确实感觉她就是我的,特别是忽略其他人存在自己在这块地上盯着脚尖走久了之后。
8 ~3 z4 Y+ j- H2 I1 f: s( z 这里曾经一度繁华,密密匝匝全是平房——街道如切豆腐一样切割这片土地,以及这块土地上托举的住宅,住宅里外给这块土地注入生气的生病咳嗽、娶媳妇鸣鞭以及小两口打架摔盆子、偷儿们作业失手被打、猫叫春的声音。
$ Q, J3 @1 D) t& O' o4 p( q' N 然后这片土地上的房子连同人们都消失了,一堆又一堆小山包似的瓦砾,埋高大的树木过腰,矮小的没了顶。新鲜漂亮都有一段肮脏凌乱颓败的历史,要不它连不上——每每走过王府井或金融街的时候我都这么想。接着这地块被人为翻了身,挖成深深浅浅的坑沟,人们说地层下发现了金中都遗址以及辽代墓。机器轰鸣一段日子柴油味散尽,斑斑油渍摊在战壕绵连土包耸天的荒地上,静了一个春天。随着树上蝉鸣,机器声又响起来,填坑削鼓,这块地大致跟华北平原平行有了些坦荡的概念。
; }+ u% Y7 ~. ?' e7 O$ `: ^ 那些野草钻出地皮儿尝试着疯长。好野趣的人们走进这地界里掐野菜,放风筝,抖空竹,接吻,喊嗓子,遛狗——选择他们喜爱的方式与这块土地发生联系。
: X5 @1 n& q3 Q M# T/ G) K 有些人为了秩序砌了围墙,临街的那面竖起高大的铁制广告牌,贴了漂亮的招贴告诉人们这块地的未来有多么漂亮。预留了几个出入口给那些视察坐小车的官员,加派了保安二十四小时执勤,小百姓不能随便进入。 & I- ^7 y2 k# k
除了临街的那些广告牌确实很结实以外,广告牌之外三面的围墙很单薄,架不住几脚,有向往这块土地上自由的人给踹了窟窿,人们从狗洞窟窿中钻进钻出。其他人漠然走过,按部就班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不奢望荒地上的那份儿自由。 + P* N D2 x2 G! T& g d+ M0 s- ?
窟窿多起来,撤了保安,被铁封的大门逐渐歪斜,最后支离坍塌,捡废品的趁人不注意抄了肥。维持秩序的那些家伙也做过补救——填死了窟窿加固了铁门,没几天又门塌墙破,试探期都省了。
+ {- _9 h7 [9 A$ P& `* t7 W 修补与破坏纠缠打斗暗暗较劲,维持秩序的人贴出了措辞严厉的告示,人们熟视无睹。修与踹成为一段日子的主旋律,修慢慢懒散弱下去,那些操作的工人不再认真干活儿,最后发展到假支——远处瞧起来的确立着,铁丝都不绑。工人与破踹的人们达成了某种默契,人们黎明踹,工人们做贼一般晚上支,对这块地的明争暗斗到现在。
H! ^% e3 O+ p' N 围挡要求秩序的人们强调的是对这块地的所有权,踹撞的人们要求自由。 ) A0 P, L; t;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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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3 e3 u- k8 y3 D8 \+ J/ U 我们家老宅被拆的时候,我妈说了一句话让我颤栗。
- L/ r" d) w6 M- Y, P! k 她老人家说,这又是一次运动。 : |9 U2 L, L/ s: `) z7 Y; ?: m"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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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b3 n! x0 f% M, u$ k' T0 y7 b$ D
) W% Q0 z# T- I6 K 在太祖时代,太祖眯了眼睛没任何羞耻地认为这块地是我们抢来的,模仿外国搞苏式建筑那是我们当然的选择。凡是企图盖传统式园林的是我们天然的敌人,照搬巴洛克式样更是。要么踏实住草房等着跟着搭我画给你们的样式,要么死。 8 ?% F+ E' z. I4 x% F! S
在高祖时代,事情起了变化。高祖知道苏式建筑盖起来费砖费瓦费力,砖瓦不够,大伙儿全住那样的房子不现实,你们住了,我们就没得住。于是他主张甭管使啥办法先烧砖瓦,让一部分人先住起来。 1 r$ T: @/ y7 l% M2 G9 J/ _" W
高祖不是嫡子,嫡子哀思王站出来反对,提出还得按照太祖遗愿办。 8 q3 n. S+ |, [# |) {3 D/ g s! K+ h
高祖说,你娃儿水嫩,办你妈个锤子哟办!老子顶着脑壳闹好几十年事喽,至今还住窝棚棚儿咋个说嘛?
: I& h7 |7 Y# y5 C9 z 哀思王回家练大字去了。 . k% K* h! y) T: M2 T7 P0 u" w
胡贤王说先收拾匠心。
$ l5 U( v* M: F9 P* I 粱王说要多打粮食。 % Y m6 V- e8 \' p, k
太庙的学生说粮食的事儿先放放,围墙拆了,我们想瞧瞧那块地。
! e5 }/ J% D) J, i% m5 u# B+ ~ 高祖说Tank,Tank,那些娃儿需要水箱灭灭火喽!
; y* f5 O @& c2 [1 V" Y, w 玄宗架着蛤蟆镜登基坐殿。有房子住的人已经躲过了几个风霜之秋。没房子的人们腹诽甚至嘀咕骂街,胆儿大的搬着铺盖卷想着往有房子的人家里挤。玄宗弹钢琴的白胖手指停了,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他也认为甭管啥样的房子,有的住比没得住强。但是,我们代表你们住吧,当我们搬三次家也就是说住过三种不同风格的房子之后,你们也就可以感受到像自己亲自住过那样幸福。
% E. { [! m: C* M1 Q I; \ 到了衰帝时代,他内心里确实同意人人皆有住房子的道理。面对越来越多想效仿太祖扯旗占房的行为,衰帝说,你们要有廉耻观,房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我答应给你们住,可目前时机还不成熟,我们正在搞三通一平,麻烦的是,这块地撂荒时间太长,地里生长的砖头瓦块儿忒多,你们要有耐心,科学发展具有中国特色的建筑观很重要,等这种观念成熟了,大家就都可以有房同住了。 % v, s0 T! {# z
怎么打发那些无聊的时光呢?干等着?民众问。 7 L" x: A, z8 c& [7 _' B
衰帝的丞相帮腔,仰望星空! 6 y7 ^5 Y( X) k
于是在等的空场儿上,一些人眼睛哭瞎了,一些人开始拆,另一些人也不正经盖房而是核计如何占了那些旧房唱歌涂红装修一下。 + w9 P+ M* w0 e2 V; ?; |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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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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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k" a* C1 ]6 j 某一天我起得很早,眼瞧着雾气中这块空旷平展的土地,以及那些临秋来不及高大就急着结籽的植物,我的心里充满酸楚。
. N+ F2 g$ T6 ]9 c) ` 阳光从地平线撞过来,这片晨雾袅袅的土地,托着那些花草,冉冉,冉冉上升——如同新鲜的婴儿,带着上帝慈爱冒着热气的体温。 |